一場接風宴熱熱鬧鬧的開席了。

在座的人俱是平日裏尋常人見不到的人物,有跨國買賣的顧總與鐵麵無私的顧英紅女士,有國內最大手機製造商青客的老總金先生,與倒騰建築原材料成天跟開發商打交道的胖爺,最後是如日中天的高先生。

一屋子在中國富豪排行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齊聚一堂,圍著一張小圓桌,吃起了家常菜。

顧青書常年在外,許久沒有聞見這樣的飯香了,他自己頂多能煮個小米粥,加點兒糖便是異國的美味佳肴,如今桌子上的炸小魚、白灼小白菜、糖醋魚、幹煸土豆條,外加一鍋豬蹄燉粉條,熱騰騰的飯香直往他臉上撲,一時間實在是沒什麼比幹飯更重要的了,如果有,他也不管。

顧建富一向不如何作主,所以開飯前說話的工作就落在了顧英紅的身上,顧英紅坐在顧青書的身邊,無意再續起某些謊言,一邊摸了摸弟弟軟乎乎的頭發,一邊舉杯便說:“今天,這頓飯是為了慶祝我弟弟青書回來,也是為了提前讓大家互相重新認識認識,來。”

顧英紅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說:“重新認識一下,那是你金姨,以後,你得喊媽。”

顧青書老早在知道顧建富居然跟金阿姨在一起的時候,真是從沒有想到還能有這種發展!爸爸這種沒什麼文化的人,跟時髦開明的金阿姨明顯是兩個世界的啊,可誰想他在大洋彼岸的電話裏再三跟顧建富確認,才勉強相信。

記得上輩子,金叔叔死後,金阿姨跟著娘家的弟弟一塊兒還債,家裏很是窘迫,金阿姨還要帶著上小學的金毛毛,非常辛苦,起早貪黑的去賣早餐了,一直沒有再嫁,所以非常看重金潛的婚姻,金潛一熬出頭,便有意無意地問過有沒有喜歡的女孩,渴望再度有一個穩定的大家庭。

隻是非常可惜,金哥上輩子為了他跟金阿姨鬧掰了,把兩個老人也氣得不輕,幾乎從一出櫃到他去世,金潛都沒有過年再回家一趟,電話也沒有打過。

金潛為了他,是什麼都可以不要……

“媽。”

顧青書看著眼前依舊光鮮亮麗的金姨,甜甜地喊了一聲,燙著卷卷頭發的金姨有些老了,但眼神依舊非常明亮,看見他還有些拘謹與害羞,立即站起來跟他碰杯說:“哎,乖,青書啊,真的是很久不見了,真是越來越帥越來越好看了。不過阿姨還沒有跟你爸爸結婚呢,還是喊姨就好了。”

金姨一麵說話一麵又紅了眼眶,說:“你也是,這些年跑哪兒去了呀?你都不曉得,咱們小金又是照顧他爸,又是聽見說你去國外,又多擔心,說你不能坐飛機不能坐飛機,還跑去北京跟小高打了一架,問他為什麼跟小高打架,他也不說話,就成天盯著你爸爸,叫我啊問你爸你到底去哪兒了。”

顧青書是萬事不管的走了,離開的那段時間很清楚國內肯定一片亂,但他不去聽,也不去了解,假裝一切都好,心道時間能抹平一切。

現在七年過去,時間非但沒有抹去一切,還像是深深烙印下了一個見骨的疤,露出的骨頭上不是被人刻上金潛的名字,就是燙著高醒的眼淚。

見著哪一個債主,顧青書都深感愧疚,但這份愧疚裏有些情愫淡了,有些漸漸變濃,像是一首跌宕起伏的交響曲,完全不知道會在高潮結束還是歸於平靜。

高醒他算是見識了,這人根本不是普通人,從沒忘了他,那金哥呢?金哥年少時候跟他的那個吻現在在金哥看來是應該忘記的不懂事,還是銘記於心的執著?

顧青書也不知道……

“金姨,過兩天婚禮辦了就要去領證的,早叫晚叫,那都一樣不是嗎?”顧青書笑著說,“我這些年就是覺得怪悶的,叛逆嘛,跑出去玩,怕姐姐喊我回來,所以就不愛聯係。”

金姨嚴肅地歎了口氣,說:“你倒是叛逆得晚,不過現在是叛逆結束了?”

顧青書抿唇,坐下,喝了口被子裏姐姐煮的薑汁可樂,搖了搖頭,說:“應該還沒有,我想去的地方還有好多,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來。”

金姨無奈,還沒有說話,胖子急吼吼得說:“小狐狸,我你還記得不?”

顧青書樣裝茫然:“你誰?”

“你那失憶沒治好就算了,怎麼連胖爺我都給忘了?爸,你說你給他請的什麼專家教授啊?當年是不是被忽悠了?”胖子眉毛都擰成麻繩,跟顧建富說,“要不,再找人看看?”

顧建富幹咳了兩聲,看了看兒子的眼色,說:“這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