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七六(1 / 3)

陳柔恩開始上妝,薩爽扒著側幕往外看:“今兒就一個客人,還是個老頭兒,”他回頭問寶綻,“寶處,來真格的?”

寶綻已經想好了,管他是一個客人還是十個客人,都一樣,今晚如意洲就是要正兒八經地唱一回戲:“哪那麼多話,扮上去,小陳回來你上。”

“得嘞!”薩爽抖著膀子,竄去吊臉。

時闊亭和應笑儂對視一眼,覺著今兒的寶處,真颯。

一直沒聽到鑼鼓點兒,小牛進來催戲:“我說寶處,都七點半……”他看到戴白網子的陳柔恩,愣了一下,“幹什麼?今晚不是貴妃醉酒嗎?”

“哪晚上不是貴妃醉酒,”應笑儂在一旁嘀咕,“我都快醉吐了。”

“寶處!”小牛指著應笑儂,“他們這是要反啊?”

“是我讓他們反的,”寶綻的聲音不大,但很堅定,“如意洲一百年的牌子,不能卡死在一出貴妃醉酒上。”

“什麼意思?”小牛盯著他。

寶綻就一句話:“我們要演戲。”

“怎麼不讓你們演戲了!”小牛也委屈,“你們哪周不是固定兩台戲,應笑儂動一次嘴就賺兩萬五,我虧待你們了嗎?”

沒有,他一直按合同走的,他賺到了,如意洲也賺到了,可他隻想要錢,而如意洲還想要別的,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

那邊陳柔恩扮好了,打龍袍的李娘娘,寶綻轉身起來,和小牛麵對著麵:“合同裏寫得明明白白,戲,我們負責,客人,你負責,牛經理,我們各負其責吧,”他給陳柔恩下令,“小陳,上台。”

鄺爺和時闊亭拎著凳子進側幕,陳柔恩看這劍拔弩張的架勢,沒敢動。

“寶處!”小牛瞪圓了眼睛,“我給客人的節目單上清清楚楚寫的是貴妃醉酒,你給弄個老太太上去,誰看!”

“京劇裏就是有老太太,”寶綻說,“男女老少,人生百態,應有盡有,誰也別想在我這兒把京戲矮化成一個喝醉了酒的美女,隻知道讓太監扶著期期艾艾!”

小牛很驚訝,寶綻在他眼裏一直是個溫吞的人,唱戲的嘛,懂得少、好糊弄、人和氣,可如今他硬起來,真的有氣貫長虹之勢。

那邊陳柔恩上台了,開嗓一句:我罵你這無道的昏君!聲如洪鍾,底氣十足,九個字的道白就震住了舞台。

她的嗓子寬洪、漂亮,聽在誰耳朵裏都要叫一聲好,寶綻想起她大晚上在排練廳壓腿下腰的身影,這樣的人就該在台上熠熠生輝。

事已至此,小牛拍一把大腿,憤然在椅子上坐下。

薩爽也扮好了,雁翎甲的時遷,勾“白蝙蝠”臉兒,戴黑氈帽,頭上打一縷水紗,鬢邊插著水靈靈較嫩嫩一朵小白花,一身快衣快褲,係白大帶,俏皮瀟灑,撐著腰等寶綻的號令。

陳柔恩大刀闊斧一段西皮流水,盡興了回來,寶綻推一把薩爽的後背:“鼓上蚤1,該你了。”

薩爽目光一定,和滿頭大汗的陳柔恩擦身而過,一個跨步跳進側幕,迎著耀眼的燈光而去。

“團長!”陳柔恩很激動,這是她到如意洲的第一次登台,“我唱得還行嗎?”

寶綻給了她兩個字:“精彩。”

陳柔恩百感交集:“我太緊張了,後頭的節奏有點跑,沒按當初老師教的來。”

“聽出來了,”寶綻的耳朵毫厘不爽,“不怕,你敞開了唱,別拘著,咱們不是專業院團,沒那麼多條條框框,也沒領導管著讓你怎麼唱,戲都是人唱出來的,人不同,戲自然有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