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佬的出現,祝餘既覺得意外,又不是特別意外。
對方周身繚繞的倦怠一如初見,但又比初見多了些許鋒利,顯然是休息不好直接導致心情不愉。
小事情,這方麵他是專業的。
自帶天賦技能,他王婆附體一樣雄赳赳回:“煎餅果子,挺好吃的。”
周嘉榮眼見小孩兒神采飛揚,再看他破衣爛衫瘦骨嶙峋,心頭倒更堵了一口氣。
隻盡量平和的道:“上車。”
祝餘:“......哦。”
等等,幹什麼去,他作業還沒寫完。
沒來得及問,又聽周嘉榮道:“不請我上去坐坐?”
祝餘:“好啊。”
周嘉榮原本是想帶小孩兒吃頓飯,可瞥見了樓門口缺了一角的水泥磚,門框縫隙顫巍巍兩株野草,還有拐角塑料瓶改造的水槽裏亂丟的麵包屑,心頭更梗。
這地方,能住人?
得去看看。
一時指著那扁平放,削掉一半的塑料瓶:“那是什麼?”
祝餘:“哦,毒老鼠的。”
看大佬臉色不好,他安撫:“白天它們不出來的,別怕。”
周嘉榮:“......”
祝餘引著周嘉榮上樓:“周叔叔,我家在六樓,要爬樓。”
周嘉榮:“嗯。”
祝餘:“您最近工作很忙嗎,好久沒見麵了。”
周嘉榮:“還可以。”
去了國外,老大使絆子,項目拖延了幾天才完工,回來的晚,早上飛機落地才知道......
祝餘感覺將天聊死了,大佬大概是累了。
搬來這裏,他融入的快樂又迅速,但這樣的地方對周大佬來說,確實不大好。
正琢磨,有陰影傾上來,隻一瞬又退下去。
鼻腔繚繞一點淡淡煙草味。
肩膀上鬆快了,是書包被摘走。
祝餘:“我自己......”來吧。
挺沉的呢。
周嘉榮:“帶路。”
祝餘:“......”
行吧。
心裏挺糾結,畢竟隻想和大佬談錢,但對方總這麼照料他,壓力就挺大。
大佬的手多金貴,簽上億的合同正合適,可拎幾百塊的書包,跨度大的讓人有些不忍直視。
爬到六樓,祝餘將地上的煙頭踢到一邊。
不知道誰抽的,但這地方物業總是神出鬼沒,時常鬼沒偶爾神出,樓道他住進來後掃過一次,但很快就......
周嘉榮掃一眼那隻煙頭,眉心微擰。
戒尺在潤園。
房門開,有別於秋末寒涼的暖風撲麵而來。
兩室一廳的房子,七十五平,一個人住很寬敞,但後麵跟了個身高將近一米九,氣場兩米八的男人,瞬間逼仄。
祝餘站在客廳揮斥方遒:“周叔叔,那是臥室,這邊是書房,衛生間在那裏,廚房在這......”
周嘉榮隨著祝餘的介紹看。
房子的確小,收拾的卻很幹淨,其中一間改了書房,書桌一角放著一盆葉子長的很茂盛的,不知道什麼品種的花。
比他想象的好,簡潔卻溫馨,不是個小狗窩。
祝餘沒什麼熱情好客的基因,主要是重生前用不到,重生後這裏還沒有人來過。
不過基本的還是會的。
他將茶幾往後拽了拽,免得安放不下大佬的長腿,請人坐,又琢磨著給人倒茶。
茶其實就是白開水。
三十五塊錢的快燒壺,五分鍾現燒。
快燒壺的轟隆聲中,周嘉榮看著少年忙碌,從臥室櫃子裏淘出西瓜子,從床頭抽屜裏抓一把小袋包裝的酸辣素豆腐,又從櫥櫃裏挑揀出幾個芒果。
他不喜歡吃零嘴,但知道周銘有一間專門的零食存放間,還讓助理往裏添過東西。
兩相對比,心裏很不是滋味。
幾分鍾後,西瓜子一盤,小零食一盤,帶著水汽的芒果一盤,熱熱鬧鬧的擠在透明玻璃做麵的茶幾上。
滿滿當當。
瑣碎的讓人心熱。
原本隻準備看一眼就將小孩兒拎走的周嘉榮,隻覺不愉消散,倦怠被安撫,安靜的等著上茶。
也許追根究底是那個晃來晃去的纖瘦的影子,並沒有多少孤獨和怨憤,反而快樂的像出籠的鳥兒。
水燒開,倒進洗幹淨的玻璃杯。
祝餘捧上來:“家裏沒有茶葉,飲料對胃不好,周叔叔,喝這個好不好?”
“好。”周嘉榮說。
在祝家發生了什麼,這時候竟問不出來了。
這麼溫暖靜謐的一個地界,那些烏糟事,當真不適合提。
周嘉榮:“於生一會兒送飯過來,想吃什麼?”
那個油乎乎的塑料袋,能算飯麼。
這一點上祝餘並不跟周嘉榮客氣,也不問大佬為什麼做客不走,還當主人似的要吃晚飯。
他都懂。
感覺自己像一隻貓,吸就吸吧。
晚飯後,周嘉榮的手機響起來。
工作上的事,他站起來,但這裏不是公司也不是潤園,幾步路就能撞到牆。
祝餘壓低聲:“周叔叔,您在這打電話。”
他拎著放在玄關的書包去臥室,關上門回避。
電話裏,下屬的聲音停頓了一下:“老板?”
如果有外人在,有些事就不好說出口。
周嘉榮看了一眼關上的臥室門:“家裏的小孩......你繼續。”
下屬將手機拿遠一些,確定號碼是頂頭上司的,可這聲音,不知是不是錯覺,竟沒以前那麼讓人皮都緊著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