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被毒蜂蟄了一下,晉勝池驚愕又恍然:“原來你真的......”
他萬萬想不到眼前人的殼子裏,早已經換了另外一個祝餘,隻對比前後之差,以為祝餘心機深沉。
心機深沉他認了,可這野心......不行。
決定做的很艱難,但還是堅定道:“祝叔叔給你什麼,我無權決定,但韶然天真,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他,包括你。”
並不意外,祝餘隻道:“那不就結了。”
徑自鑽被窩睡了。
晉勝池:“......”
還想說什麼,可見祝餘已經閉上了眼,隻得作罷。
一腔熱情說不上被潑冷水,可眼見是真的走進了死胡同,他從不曾這樣對誰軟語相求,想不到......卻是無論如何都難以入眠。
在晉勝池失眠的同時,晉川也翻來覆去睡不著。
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能讓他榮哥這樣剃個度就能四大皆空的人上心,還耐著性子聽他胡扯平常和晉勝池那混小子相處的過程。
不過說了句“錢給夠,打瓷實”,榮哥居然還要糾正“他很懂事。”
說說都不行?
那祝餘是成精了吧!成精了更好,要能讓榮哥多點人氣兒,要什麼他晉川給什麼。
好奇心抓心撓肝的鬧騰。
晉川最終翻起來,打電話給手下人:“替我辦件事,祝曉申那個祝家,他家有個孩子叫祝餘,弄張照片......辦得好,這個季度獎金翻倍。”
翌日,《為皇》劇組,
祝餘看晉勝池黑著兩個眼圈洗漱,心道大概是一夜沒睡。
沒問。
抽著空隙去找黃大海。
因為祝餘太長臉,黃大海現在正是春風得意,滿口答應:“沒問題!那路是不太好走,我叫個兄弟,把你和你朋友直接送到縣城,再坐車就容易了。”
祝餘道謝,想付錢,被黃大海推拒了。
摩托比拖拉機快,清風拂麵,倒有了些旅遊的味道。
晉勝池看著坐在黃大海身後的祝餘,摸了摸兜裏的紙條。
到縣城車站,祝餘去買票。
晉勝池將身份證遞給祝餘,像堵著一口氣似的不看祝餘的臉,隻對黃大海道:“黃大哥,有煙沒?”
大哥?
黃大海受寵若驚:“有是有,就是......”不太好。
話沒說完,就被晉勝池拉著去僻靜地方了。
晉勝池點了煙,夾在指尖,沒抽,從兜裏摸出那張紙條:“謝禮,我朋友......”
他看一眼在那排隊的祝餘:“我朋友涉世未深,那圈子太複雜,你多照看,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紙條不知從哪裏撕下來的,寫著一行字並一串電話號碼。
相當簡陋。
但“晉勝池、明盛”五個字鐵畫銀鉤很是不凡。
黃大海不懂書法,隻覺字如其人。
他以為這位隻是個富家少爺,還是很莽的那種,此刻卻感受到一種無言的壓力,為如雷貫耳的“明盛”兩個字,也為少年烏沉沉的視線。
明盛的老總好像是姓晉,難不成?
黃大海心頭激動:“這......”
晉勝池彈了彈煙灰,煙霧籠在漆黑鋒利的眉眼,是與年紀不符的深沉。
他等黃大海平靜下來:“聯係方式是明盛人事部經理的,告訴他是我讓你打的電話,掛名或者要資源,會有人和你談。”
想了想,又很懊惱的補了句:“不要告訴他。”
祝餘......很討厭他吧。
還真是登天梯!
黃大海臉漲的通紅,能搭上明盛,哪怕一時半刻......康莊大道就在眼前,禁不住道:“晉少爺,你們兩個感情真好。”
激動過了頭,倒忘記祝餘的囑咐,隻道:“不枉祝餘大清早找我要摩托,還說得送到能打車的地方。”
晉勝池扯扯唇,心道感情個鬼。
下一瞬卻又愣住了:“你說什麼?”
黃大海重複:“我說,難怪祝......祝少爺大清早請我幫忙,讓我用摩托送你們。”
他又不瞎,昨天晉勝池那副樣子,明顯是被顛吐的。
祝餘買了兩張票,一回頭撞上晉勝池幽幽的眼。
這副直勾勾盯著他的樣子,再配上熬夜的黑眼圈,像個怨靈。
祝餘:“......”
少年的心思你別猜,反正猜來猜去也猜不著。
將票遞給晉勝池,他高冷且無情的上車,並且毫不客氣的選了靠窗的位置。
至於跟上來,坐到他旁邊的晉勝池,隻當不認識。
車子啟動,車廂熱鬧非凡。
奶娃娃扯嗓子哭的,嗑瓜子的,聊天的,鄉音濃厚,喧囂極了。
祝餘豎著耳朵連聽帶猜各種雜音,冷不丁一句標準普通話像裹層絨,帶著幾不可查的溫馴和招搖過市的得意送過來:“嘴硬心軟。”
看過去,正對上一雙因為眉梢挑起,眼部輪廓也跟著擴了一擴的桃花眼。
祝餘:“......”
偏僻的小縣城,班車塞的滿滿當當,過道也是人,難免擠到坐位上的人。
晉勝池剛才還覺空氣混濁,這會兒卻又嫌不能再擠一些。
嘀咕一聲“好擠!”
似乎很不得已一般,往祝餘那邊靠了靠:“我騎摩托比黃大海技術好,回頭弄一輛帶你?”
祝餘:“......”
這孩子間歇性失憶嗎,昨晚的事忘了?
他閉上眼,頭往車窗那邊挨,努力散發【老子困了,莫挨】的氣息。
晉勝池懊喪的歎氣,低聲道:“早上能不坐拖拉機,謝了啊。”
祝餘:......黃大海這個大嘴巴!
嘴硬心軟個鬼。
他是個大人,隻要不是血海深仇,人是跟著他來的,不論原因,總得安全送回京市,哪那麼多好心。
切!
回去的路上,祝餘堅決和晉勝池劃清界線。
他本來就不是很好的熱鬧的人,一旦刻意疏遠,臉上的線條都是清冷的,眼角眉梢的冷淡很能將自個和別人隔個十萬八千裏。
如此,一路上晉勝池總算閉嘴了,蔫的像個小白菜。
到京市時間還早,祝餘去了醫院。
小浩身世特殊,以前資金不到位的時候,醫院的醫護人員就一直很關照他,還時常減免費用。
隻是手術畢竟風險大,代價也高,很不好處理。
如今資金到位,家屬態度也堅決,醫院就給小浩提前做了手術,現在正在重症監護室看護,恢複情況很可以。
祝餘到的時候,碰巧趕上探視時間。
重症監護室,每個病人隻允許一個家屬探視。
衛斂秋將無菌衣給祝餘穿:“小浩我每天都見,你是他的大恩人,他也很想你,進去看看。”
祝餘推拒不過,隻得從了。
他上次來還是小浩手術前一天,現在病床上的小孩比那時候瘦,還戴著氧氣麵罩,但臉色看去來卻比過去好。
看到他來,笑起來,氧氣麵罩起了一層白霧。
祝餘靠近床邊,彎腰:“你乖,沒事了。好好養病,很快就能出院。”
小浩從被窩裏探出手,摸摸索索的握住祝餘的手:“哥哥,等我好了,想抱抱你。”
雖然這個哥哥來醫院的時候少,笑的時候也少,可小浩很喜歡他,僅次於對斂秋哥哥的喜歡。
因為這個哥哥每次看他,眼神都特別特別溫柔。
從醫院到潤園,可以坐地鐵,但潤園有鬧中取靜的意思,距離最近的地鐵站還有一段距離。
演戲的事談成了,祝餘有點財大氣粗。
就打了車。
等到了潤園,竟生出些近鄉情怯的感覺,剛住進來就撂挑子兩天,心虛。
進門,房子裏安安靜靜。
他從客廳晃悠到廚房,又從廚房晃悠到陽台小花園,最後在書房找到大佬。
書房重地,祝餘自覺避諱,倒不會直接推門。
但門是半開的,一眼就看瞅到坐在辦公桌後,好像正工作的大佬。
祝餘站在門口,探腦袋:“周叔叔?”
他沒進去,走兩步就是多寶閣,多寶閣上放著戒尺,有陰影。
周嘉榮抬眸,冷肅一如既往:“回來了?”
祝餘扒著門框:“嗯。”
又朝外瞅一眼走廊和客廳,距離不很近,但也不遠,門還開著,不至於聽不到:“周叔叔,我剛剛叫你,你怎麼不答應?”
文件翻到一半的手指動了一下,周嘉榮:“站沒站相。”
其實小孩兒這麼探個腦袋,眼睛又大又亮,像小動物,朝氣蓬勃的,剛才在家裏鑽來鑽去的找他,每一聲“周叔叔”都不在一個調上,空氣叫活泛了。
就想多聽聽。
家裏有孩子就是不一樣。
他記得昨晚晉川一臉頭大的擺手說吵死個人,心裏想,一點都不吵。
祝餘站直了:“哦。”
周嘉榮招手:“過來,玩的好嗎?”
祝餘想起拖拉機、老鼠、還有那句“嘴硬心軟”,勉勉強強道:“還行。”
心情不壞,就是覺得很怪,有點煩。
周嘉榮:那就是不好了。
感覺不好還不回家,或者,還是沒有將這裏當家。
不安,所以待不住。
回憶昨晚從晉川那裏了解到的內容,對祝餘來說,最重要的不是管教,已經夠乖了,那就是需要歸屬感和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