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瑉爬起,並未點燈,挪著步子走到桌前,灌了口透心涼的茶水,徹底冷靜了。
都是狗屁。這人滿嘴謊話。
這人既然是除了他以外這個朝代最後一個現代人,那毒金屬的事情,肯定是他所為,畢竟那是現代才有的提純技術提煉出來的純度較高的毒金屬。
原來的謝瑉是被這人毒死的,目的是為了讓自己提前來到這個世界。
這人既然知道他何時穿越過來,明明有條件第一時間告訴他真相,替他處理屍體,邀請他加盟,為何隔了這麼久?
他剛穿過來的刹那,難道不才是最忠心、一心向現代的時候?
這人在那時無論說什麼,他都會相信的,從而和他合作。
可他卻在自己摸爬滾打一番,好容易有了靠山時,才向他伸出橄欖枝。
他不稀罕了。
雪中送炭才可貴。
這人分明在觀望,畏手畏腳,暗中作壁上觀衡量他價值。
這人雖然邀請他加入,卻在紙條一開始就說了——“為了讓你盡可能安全地待在他身邊,我現在一五一十告訴你真相”。
——即使自己加入他,他依然希望自己呆在蕭綏身邊,而不是見到他,和他共事。
這人的目的分明是蕭綏。
說“屍體已經替你處理掉了”,當然也可以解讀成“你的把柄現在在我手裏,加入我,不然我就將屍體的事暴露給蕭綏。”
謝瑉並不懷疑這人解釋穿越真相的部分,因為那人沒有隱瞞的必要。
不是親生的又怎麼樣?不是親生的,父親還對他那樣好,臨死前都不忘叮囑他,父親對他的愛不會因為他是不是親生而減少改變,他就是他們的孩子。
至於那人說的其他部分,謝瑉冷笑。
蕭綏要真有那人說的對現代人如此了解,自己在蕭綏身邊那麼久,暴露的蛛絲馬跡還少麼?他是那樣大的禍患,就算有微末一點可能,蕭綏也該在最初就將他格殺勿論才對。
極有可能不是他說的那樣。
這人如此謹慎,怕自己在一開始就發現他的身份,居然怕本是同源的現代人,那蕭綏誅殺現代人一說,就不太可信了。
那人現在找他,也多半是放養自己,覺得自己現在有了足夠的利用價值。
謝瑉望向了衣櫃。衣櫃裏還有蕭綏的傘、蕭綏的衣袍。
蕭綏是心思深沉,手段過人,臉是總沒情緒起伏,某些不經意的瞬間,眼睛裏像是藏了諸多心事,可這並不代表他就是壞人。
一個封建王朝的王爺,卻在他主動獻身時,跟他談平等自尊,問他的理想、他的意願。
這些是裝出來的麼?
那些楚王屬下私底下對蕭綏的評價,也都是假的麼?
如果這些都是假,還有什麼是真?
越想越清醒,那些腦中毫無關聯的細節忽然串聯起來,謝瑉手瞬間緊握,幾乎要將茶盞捏碎。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什麼決斷,很快恢複波瀾不起的樣子,走到窗邊輕敲了敲窗台。
寒星很快跳下:“白姑娘這麼晚找你……”
謝瑉道:“我要見楚王。”
再過一個時辰就要天亮了,寒星道:“好,那明日——”
“現在。神不知鬼不覺。”謝瑉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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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蕭綏動作矯捷地從窗翻進來時,身上還裹挾著初秋寒氣。窗外夜色如水,他的眉眼在月色下更顯鋒銳冷峻,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