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發生後,蔣芊對著全家上下提了兩個要求。
一是看好院門,不準外人進出;二是不準和蔣楚透露一個字。
空穴來風幾張照片還不至於亂了蔣家的陣腳,但蔣楚還小,尤其在與她對談後,十有八九是不知情。
如此,就更沒必要讓她知道,免得傷心。
蔣楚對鄭瞿徽或許有好感,這好感裏幾分真,幾分玩鬧,蔣芊一時還斷不出個所以然來,總歸不深重。
但鄭家欺人太甚是事實。
眼底的銳色凜冽,老太太放下茶盅,心中已然有了盤算。
在房裏待了一周,三餐都是傭人送上來的,蔣楚連步子都不必挪。
看了報道後她再沒有打開手機,這些天,腦海裏一直重複在回憶起那日光景。
石梯,玻璃棧道,旋轉時裙擺揚起的波浪褶皺,他外套上的清洌氣息,月色下的鏤空燦爛的每一步。
明明是美好的,為什麼在他人的鏡頭下就變得那麼不堪。
或者,她需要一個答案。
臨近傍晚,蔣楚下了樓,坐在偏廳的沙發上背英語單詞。
雲姨路過兩次,見杯子空了,吩咐傭人續上果汁便去忙了。
又過了半晌,緊閉了半日的書房門終是開了。
蔣楚默默摘下一隻耳機,視線仍落在書上,叫人看不出異樣。
晚餐後,蔣楚主動提出陪奶奶散步消食。
老太太還不樂意:“這麼快就忘了醫生的囑咐?傷筋動骨一百天。”
蔣楚撒嬌不依:“已經養好了,要不我現給您蹦一個?”
“胡鬧。”佯裝生氣的一拍,落在女孩手背上卻隻是輕輕落下。
蔣楚樂得眼眸彎彎,這幾日,她鮮少開懷大笑。
蔣宅前後院都經專人打理,沒那麼多奇山怪石,為著老太太能多走動,草坪樹叢修剪得宜,曲徑小路大多平坦,從正門處,由側門返,正正好的半小時。
祖孫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眼看著一個圈快兜完了。
進屋前,蔣楚掐著點開口:“奶奶,我想去一趟學校。”
蔣芊輕“嗯”了一句,算是聽到了,卻沒答應好與不好。
“課堂筆記落在學校了,我剛才複習的時候不太明白,很多重點都記在筆記上。而且……”
話說到一半,她突然停斷了。
蔣芊反問:“而且什麼。”
“沒什麼。”蔣楚搖搖頭。
她原想說,“自己在家悶了一周,圍在蔣宅外頭都記者少了大半”,再一想,奶奶定然不希望自己管這攤子事,索性還是不說了。
蔣芊看著她那副別扭的小模樣,好氣又好笑。
“叫小劉載你去,事辦完了就回來,不許耽擱。”到底是心軟了。
劉師傅是奶奶專用的司機,車技是一等一的穩妥。
蔣楚品著奶奶話裏的意思,愣了一下,片刻後才訥訥回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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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的校園,初中部的幾棟大樓已經黑了燈,蔣楚憑著記憶往班級教室走。
教室門口的走廊邊放了一排觀賞綠植,第三盆的底下壓著一個本子。
蔣楚拿起來,翻開扉頁,上麵明確寫著“冷柔”的名字,再翻幾頁,夾著一張紙條。
“圖書樓後門,長廊,晚8點。”
蔣楚就讀的私立學校分初中和高中兩個分部,中間隔著一個頗為壯觀的人工湖。
湖邊的觀景長廊,毗鄰圖書樓,正是今晚的約定地點。
踏過氛圍燈的光束,離目的地越來越近,穿著合腳的運動球鞋,這一次她找回了舒適感。
憧憧燈影裏,一抹高挺的身影鬆散倚在廊柱上,昏暗裏閃著幾點火光。
大概率是在抽煙。
蔣楚走近,在離他幾步的距離停下了。
鄭瞿徽的臉半隱半現,明暗難辨,他也看到了她,將煙蒂擲在地上,鞋底用力碾過,支離破碎。
少年往前一步,悠然的淡笑掛在嘴角,直白又敞亮。
“找我?”他問得輕慢。
好奇怪啊,明明深陷同一個漩渦,她在家裏躲了整一周,他卻可以跟個沒事人似的,大搖大擺地曝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反而是她,成了見不得人的那一個。
太不公平。
蔣楚看著他,眸光沉寂,多了幾分果決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