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挽強行扯出一抹和善的笑來,默默告訴自己,不該同個病人計較,人在生病時總是比較敏感,因此瑟縮些也是有的,於是她溫和道:“你怎麼了,可是身體有何不適?快來喝藥吧,喝完藥就好了。21”
賀似初原本腦子昏昏沉沉的,隻知道身邊有人在說話,鬧出不少動靜,吵的他難受,掙紮了許久,才睜開眼來的。
卻沒想到,一睜眼就是皇上平素嚴肅又正直的模樣,露在他麵前。
賀似初一時控製不住,下意識便往旁邊躲了,待反應過來又更加害怕,縮在床腳發抖。
他本得的就是寒病,蓋上厚厚一層棉被尚且覺得冷,現下隻一身單薄的舊裏衣,縮在床腳,不過一會兒,手便凍紅了。
黎挽皺眉看過去,見他瑟瑟發抖抱著自己,卻不敢過來,不由沉聲開口:“離朕這麼遠幹什麼?朕是閻王嗎?”
對方咬了咬唇,這才像是想起麵前人是誰似的,趕忙跪下:“臣侍參見皇上。”
他臉色發白,渾身瘦削的厲害。
黎挽伸手將人拉過來,安置在被窩裏,手邊濃黑的藥已經涼了一點但仍有緩緩熱氣冒出,她隨意攪了攪,再聞不得藥味,把東西遞給賀似初便道:“你先喝藥,朕出去走走。”
“是。”
賀似初抿唇瑟瑟應答,柔順的長發披散在肩頭,稍顯幹枯,應是主人瘦弱的原因。
黎挽闊步從屋內出來,外頭宮人齊刷刷跪著,為首的正是賀似初身邊的一等宮侍。
“賀貴侍重病,為何無人通知朕?”
黎挽沉著眸子看這群宮人,直將他們看的瑟瑟發抖。
為首宮人感覺到頭頂帝王冰冷的目光,心知皇上若要降罪,那首當其衝就該是她,慌忙衝黎挽磕了兩個頭,語氣帶著幾分敬畏與討好:“回皇上話,奴生怕貴侍病重引皇上擔憂,因此便想先請太醫看看,再做決斷的,還請皇上饒恕奴自作主張!”
他將錯處攬到自己身上,卻又說明他做的這些事都是為了黎挽好。
黎挽眼睛微微眯起,心想這人倒跟林尋聲似的,會自我感動。
她看了小釗子一眼,小釗子立馬甩著拂塵尖聲斥道:“放肆!皇上在此,你還不說實話!”
這宮人說話間眉眼走動,一看就不是說的實話!
宮人下跪大喊冤枉,隻道真是怕皇上擔憂,才一時隱瞞了下來。
黎挽眉毛挑了挑:“照你這麼說,合該是朕的錯了,朕不該如此草率就將你罰跪在此地?”
這宮人哪敢說皇上有錯啊,忙又求饒,隻說是自己的錯。
黎挽懶得審他,左不過就是那些宮人的小心思,以為賀似初不受寵,便敢不好好伺候,沒成想她今日翻了賀似初的寢,這才將他們嚇得慌忙尋了太醫來。
想起太醫說辭,黎挽又問:“那太醫說貴侍身上寒病久拖,可是他自己要拖,不肯叫你們去請太醫的?”
宮人再不敢說話,隻一個勁兒的磕頭求饒,黎挽瞧都不瞧一眼,便叫人把他拖去了浣衣局。
“其餘宮人,侍奉不利,罰奉半年。”
黎挽說完甩步便要進去,然而轉眼間卻看見也跪在一邊的太醫院師徒。
想起這孫太醫醫術不精,還敢來拾翠殿為貴人看診,頓時將一雙眼睛微微眯起:“你,醫術不精,險些誤了貴侍的病,降為太醫院醫侍。”
醫侍便是在太醫院裏伺候眾太醫的,隻能做些打雜的活兒,不能為宮人診治,因此也沒什麼油水好撈。
孫太醫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她花了好大功夫才爬上來,成為太醫的,現在卻因為來了趟拾翠殿,便一朝被打了下去,急得眼眶發紅,偏偏無人搭理她,此時人人自危,生怕下一個去浣衣局的便是自己,哪有人敢為她說話哦。
黎挽將外頭罰了個遍,心裏才能舒坦些。
因著自幼生活環境的關係,她最看不上的就是這些踩高捧低的人。
小釗子見皇上進去了,這才叫那些個宮人都起來,不必在外頭跪著,都忙自己的去吧。
宮人們雖十分心痛半年的月錢,但好歹撿回一條命來,若像那個一等宮侍般被丟去浣衣局,怕是活不了幾日的,浣衣局勞苦,哪是他們這些活計輕鬆的宮侍呆得的呢?
所有人戰戰兢兢的忙著手頭上的事,格外認真,也因此無人注意到,有個身著青衣的宮人,悄悄從那牆角溜了出去。
此時夜已深了,外頭寒風呼嘯的,黎挽叫小釗子在外麵守夜,自己則帶著一身寒氣去尋賀似初。
賀似初就躺在床上,一身被子皆卷在自己身上,還有些不夠似的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