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卷 第1章 寒冰魔女(1 / 3)

寒冰魔女

1章

對你來說,半價便當隻是賣剩的舊便當而已嗎?

寒冰魔女

0

十九點四十八分,『她』正站在某間超市前麵。

春夜晚風將製服裙擺吹得翻飛,『她』卻隻是抬頭看著燈光照耀的招牌。

今年又有多少年輕人含淚抬頭望著這塊招牌呢?一想到這件事,『她』不禁拿以前的自己作比較,一股莫名的懷念感油然而生。在一年前懷著悲傷、憤怒、絕望與空腹感,噙著淚水看著那塊招牌的脆弱自己,如今已不複見。

還有,一年前心懷雀躍的自己也已消失無蹤。

『她』收起帶有些許自嘲的微笑跨出了步伐,穿過厚重的自動玻璃門街,她向散發出莊嚴感的提籃堆伸出手。有個提籃仿佛等待自己般,直挺挺地朝天花板高高翹起提把,於是『她』也優雅而安靜地從最上麵拿起那個提籃。

由生鮮與冷凍食品區傳出的冷氣刺激著皮膚變得緊繃,『她』穿過了收銀台前方,先走向了擺放蔬菜的區域。『她』似乎對店內的區域劃分完全視若無睹,一邊看著青翠的千葉產萵苣,一邊緩緩地朝熟食與便當的區域移動。猶如白雪融化滲進土壤一般,她的動作顯得既自然又沉靜。

抵達目的地後,她不禁皺起眉頭。有四個年輕人正站在折價一百元的便當前,一邊嘰嘰喳喳地說著話,一邊注意著手表的時間。看到他們偶爾拿起便當的模樣,可說是完全無藥可救了。

「……真是一群醜陋的《豬》。」

『她』以隨時會消失的細微聲音說出這句話,視線也瞬間掃向擺在架上的便當。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不論是位置、內容與價格,『她』已經清楚掌握約十個雜亂排放的便當了。

『她』就這樣以相同的步伐通過熟食與便當區,來到了高級肉品區,看到用特粗紅色油性筆寫著『一百公克一百九十九元』自製價格牌,讓『她』似乎也感興趣地停下了腳步。

『她』閉上眼睛,開始整理現場所有細微的資訊,無論是現場氣氛、人的氣味、氣息還是腳步聲……藉此判斷店裏的客人約有三十名。偶然在這個時間造訪的一般民眾有八名,不知這裏為何處、隻是被食物吸引而來的《狗》有十二名,而有交手實力的人數約十名左右。繞過店內一圈時察覺約十道細微視線,這樣的皮膚感受讓『她』有了確信。

就在這時,店內突然傳出「碰」的聲響。

『她』卻沒有張開眼睛看向聲音來源,因為根本沒有觀看的必要。

隻見熟食區旁工作人員室的門扉應聲開啟,一身純白廚師帽及圍裙的『戰鬥服』之姿,並且散發出熟食油味、年約五十歲的男性鞠了個躬後,邁步走向熟食區。他迅速填滿販賣殆盡的熟食品項空位,並將雜亂的商品整齊地擺在最前排。

舉凡微弱的腳步聲、衣服摩擦聲,或是保鮮膜相互摩擦的聲響,就算沒有張開眼睛,『她』仍然能根據這些聲音清楚地判斷眼前的景象。

接著,店員走到便當區,伴隨著透明塑膠蓋偶爾發出聲響的情況下,將亂置的便當一一擺齊。

最後,那道聲音響起。那是店員從懷裏拿出厚重紙疊的聲響。

隨著那道聲響,至今維持的安穩氣氛突然轉為劍拔弩張,也讓店內從民眾用大規模量販店(超市)升華為狩獵場。

先前約十名『有交手實力的人』也擺出準備戰鬥的姿勢,就算努力隱藏自己的氣息,傳至肌膚那緊張又騷動的壓迫感卻仍逐漸加強。

不論是讓皮膚繃緊的緊張感,甚至連每根頭發都能感覺到的殺氣、不斷湧出的戰鬥欲望,或是咕嚕作響的肚子。

——這種感覺真是讓人受不了。

『她』一如往常地露出微笑,隨後便斂起笑容邁出步伐。

『她』準備前往考驗己身技術與自尊的戰場,前往與『他』有著微弱關連的地方。

經過幾分鍾後,包括『她』在內的十一個人將便當放入了提籃之中,然後在收銀台前排隊準備結帳。

有八個人被完全擊潰,雙手空空地倒在便當區前的地板上,而『她』先前稱為『豬』四位,以及一位狩獵開始時剛好出現的新人,這五個人則是被撞飛到稍梢遠的高級肉品區。

有些存活者仍然不停發抖,甚至還有眼泛淚光的人。

在明天的這個時刻,到底有幾個人會回到這個狩獵場呢?『她』懷著期待與擔心的思緒,不再回想那些喪家之犬的表情。

而她的稱號就叫作——《寒冰魔女》。

1

我完全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隻是偶然走進宿舍附近的大型超市,一看見眼前便當即將半價拍賣的瞬間,我就突然失去意識了。回過神後,發現自己已經倒在高級肉品區前麵了。

記得當時的我正準備拿取貼有半價貼紙的便當……我的記憶就隻到這裏。

我搖搖晃晃地撐起身體時,發現約有八個人也和我一樣滿臉茫然,有些還搞不清楚狀況,有些則是親眼目睹瞬間發生的『某件事』,因而渾身打顫地泛出了淚水……就算情況不盡相同,大家的目光卻都散發出一樣的神色。

名為『恐懼』的神色。

接著,他們都緊緊盯著那四個失去意識趴在地上的人。

當時到底發生什麼事?就像一直蒙著眼睛的眼罩被突然解開般,我稍微轉了轉頭,並且試著思考現在的狀況。從架上消失的半價便當、拿著便當到收銀台排隊的人們、雙手空空並呆滯地站在便當區的人、或是還提著空提籃的人……

剛剛的確發生了某件事。

就在這個地方,而且不到幾分鍾的瞬間就結束了。

這時,我的肚子也發出「咕嚕」的聲音,胃袋看來和全速運轉的腦袋一樣拚命。畢竟從中午吃完兩個甜麵包和一罐紙盒豆漿到現在,已經有將近八小時的時間了。

總之現在需要吃點東西,就算要思考目前發生的事,也得等腦袋補充完營養再說吧!因為中午是吃麵包,現在當然想吃點飯食……不過因為便當消失了,隻好勉強吃剩下的半價飯團忍耐一下……

……才這麼一想,剛剛呆站在原地的人也接連拿起飯團,還把旁邊的熟食一掃而空,於是我也趕緊將手伸向最後一個飯團。

這個飯團披著名為透明塑膠膜的性感服裝,還像古典美人一樣穿著撩人的黑色內衣,裏麵有顆被純白銀色飯粒層層保護的酸梅,「紀州」兩個大紅字也不停引誘著我。故意不寫紀伊而寫成紀州,實在是有點色情……不對,是可惡。

我不自覺地吞下口中的唾液,伸手準備抓起飯……嗯?怎麼有種溫溫的感覺?

「……啊……」

我並不是摸到滑溜的包裝,而是有些濕潤的……手掌。我一時之間還無法理解狀況,於是視線便沿著我摸到的手掌往上看,接著來到了手腕、肩膀,最後與同樣看著我的女性四目相交。

她的頭發在後腦勺綁成一小束,眼睛元睜,臉頰也泛出紅暈。與其用「女性」來形容,或許說是「女孩」還比較適合。

從她身上的製服可以得知是和我同一間學校的,而我看到她領帶的顏色後發現她也是新生。不知道製服是誰留給她的,寬大的製服完全不符合肩膀寬度,袖子甚至長到能蓋住我握著的小手的一半。

兩個人都僵住了。如果是演電視劇的話,現在應該會有「這個瞬間,我們的故事就此開展」或「命運的一瞬間」之類的旁白吧。

不過,假設是在公園正要撿手帕或眼鏡倒還好,居然是在超市的便當區,而且兩人拿的是百元飯團(紀州梅),上頭甚至貼有半價貼紙。

這股不必要的現實感與銅臭味是怎麼回事?

「……那個……午安……」

「晚、晚安……」

雖然那個女生用細如蚊蚋的聲音打招呼,但我們的對話在這時就已經不對了。明明我們的手搭得這麼緊,為什麼連打聲招呼都有問題呢?我好恨,為什麼從古流傳的日本式招呼沒辦法像英文用「hello」一個字就能夠溝通呢?

就在我想著「幹脆發動政變,把英文變成通用語言」的幾秒間,我始終握著她的手掌無法動彈。

「對、對不起……」

這句話並不是我說的,而是那個女生說的話。我已經搞不清楚狀況了,說不定她是想甩這句簡短的道歉,間接表達「給我你打算要拿的半價百元飯團(紀州梅)」的意思。還真是挑釁啊,根本是她不自覺地用有如小動物的態度,打算讓我出現破綻的連續技吧?我好恨,日文竟然能讓一句話解釋出這麼多種意思,那我幹脆發動政變——以下省略。

於是,我把手放開……正確說來,其實是因為無力而放下。

她急忙從裙子口袋裏拿出白色花紋手帕,並且遞至我的麵前。這個動作到底有什麼意思?我好恨,這個白色手帕的——以下省略。

「那個……手……」

「嗯?」

「啊……那個……說不定被我的手弄髒了……」

聽她這麼一說,我便察看手的狀況,但並沒有特別弄髒的痕跡。就在我準備回答「好像沒什麼問題」的時候,她卻趕緊補充:

「這個用漂白劑洗過了……那個……應該很幹淨才對……」

她連忙攤開手帕,就像包著我的右手般開始擦拭,偶爾還會說出「對不起」這種莫名奇妙的話。

我感覺到旁邊傳來的視線,別人到底是怎麼看待這個情況的?

我有點在意,因此開始轉頭察看周遭,手就這樣任由那個女生擦拭,仿佛是某個用餐中的國王由女侍負責照料一樣。

結果,我與某個正在收銀機前排隊的女性目光交會。她的確比較適合稱為女性,雖然不至於與一百七十三公分的我同高,但在女生裏算是較為高挑,而且頭發發尾像是故意似地翹起而散亂,她的黑色眼眸十分細長,感覺能將所見之物全部吸進瞳孔裏,但或許是受到白色燈光影響,與看似白皙的肌膚正好形成強烈的對比。

她的表情與眼角的深色眼影相襯,不知道該說是冷酷還是具有異國風情……總之是我國中時不曾看過的類型。

她帶著一股無法輕易接近的氣息,卻出乎意料地有幾項特點容易吸引目光。光是看到她的黑色長襪,以及與學校製服不太搭的厚重長靴,我想應該不會是我某種奇怪的嗜好受到刺激……

美麗而細瘦的手腳,以及略微緊實的胸圍與臀部……明明是個曲線纖細的女性,所散發出的氣息與服裝卻不太協調,卻又不知為何相當適合她。從種種矛盾的現象來判斷,這或許就是她『引人注目』的因素吧。

然而也不能否定她是個『美女』,這的確是個既簡單又重要的因素。

高中果然不太一樣。說到有哪裏不同,那當然是名字不一樣,畢竟『junior

high

school』和『senior

high

school』,就像是孩童與大人的差異,這就是第二性徵的奇跡。從領帶來看,她應該是大我一屆的學姊,比擦拭手掌的女生更加有成熟的韻味。

看到學姊後,讓我更確定了一件事,就是全國男生會選擇就讀高中的原因,有九成以上一定是因為能合法接近年長的女性。

似乎因為快要輪到美女結帳,隻見她將臉頰轉回收銀台,眼角還微微一鬆,瞬間有種對我露出微笑的感覺。我頓時心跳加速,縱然她的表情相當迷人,但我的注意力仍然放在提籃中那個半價便當上。

那個半價便當是在發生『某件事』的時候拿到的吧?當時我失去意識,還被撞飛到很遠的地方,那個美女究竟是怎麼拿到便當的?

然而,這個疑問也被右手的疼痛感蓋過。因為拿著手帕的女孩像是想報殺父之仇般用力地擦著我的手,我的掌心已經一片紅腫,手帕也被揉爛了……

我開口向她搭話,她也突然回過神,並且趕緊連同手帕將手抽了回去……接著,我們稍微互看了一陣子。可惜這並不是雙方都怦然心動的一個戀愛故事開端,是因為雙方都遲遲不敢開口。

畢竟這是僅剩的食物,雙方都是為了拿取百元半價飯團(紀州梅)才會碰到手……也就是說,兩人都明白對方的目的……

在這裏讓步或許是男人該做的事,可是這樣簡直像是強調她的貧窮,豈不更加失禮?但話說回來,由我搶走飯團也是覺得不好意思,但若不這麼做就此離去的話,肚子裏的小蟲也不會乖乖安分的。

……不,我知道自己應該讓步,可是我仍舊很想要飯團。

這時,她的肚子輕輕響起一道難以形容的聲音。縱然她麵紅耳赤地低下頭,但看到她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我也清楚地發現她是多麼想要這顆半價百元飯團(紀州悔)。

怎麼辦?就在兩個人都抱持著相同疑問時,有個不知好歹的家夥從旁伸出手,打算拿走那顆僅剩的半價飯團(紀州梅)。

人類的確是相當奇妙的生物,當我一驚覺這件事時,我的手已經伸向那顆飯團了。如果是那個女生還沒關係,但我絕對不允許旁人坐收漁翁之利。

於是,我「啪嚓」地迅速握住飯團……伴隨著女性小手的觸感。

……五分鍾後,我掰開免洗筷並掀起『井兵衛豆皮烏龍麵』的碗蓋,刺激食欲的柴魚高湯香味,還有白色水蒸氣……在水蒸氣的另一端,是少女動手解開飯團包裝的身影。

她說自己叫做「白粉花」。

至於為什麼我會與她在夜晚的公園裏,而且坐在同張長椅上呢?並不是「想在初春的夜晚做些危險舉動」這種下流的原因。

簡單說就是「吃飯」。最後雙方做出某個極為單純的結論,就是各買一個「井兵衛」,再把半價飯團分成一半。

「呃,齋藤同學……」

「啊,不,我姓佐藤……佐藤洋。」

「啊啊……對不起!剛剛明明才問過的……那佐藤同學……你要裏麵的種子嗎?」

「不……沒關係……」

白粉同學啪嚓啪嚓地剝開海苔,白飯與酸梅也漂亮地分成兩半,然後她又停止動作,全身僵硬地眨了眨眼睛,並且恐懼地轉頭看著我。

「那、那個……我剛剛摸到飯團了……對不起……」

稍微聊過後才知道白粉同學有個癖性,似乎很擔心自己摸過的東西會惹人嫌。這好像與潔癖又有點不太一樣,還是剛好相反?

我接過飯團咬了一口,她也由衷地露出放心的表情,並且將自己那一半送往嘴邊。

細細嚼過一陣子後,搔弄鼻腔的海苔香味、香甜的米飯與逐漸擴散的熟悉酸梅味,還有井兵衛的厚肉片、甜美多汁的豆皮與講究的湯頭,都讓我完全忘記身旁的女生,隻是埋頭地享受美食。本來雙方的共通點就隻有身為同校學生,也不是刻意約出來共享晚餐,所以兩人間也沒什麼話題。

然而,吃完後不說點話好像有點奇怪,所以我決定問問當時發生的事,至少她應該沒有像我一樣昏倒吧。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該怎麼說呢……當東西一貼上半價貼紙之後,大約就有十個人聚集到那個區域了。雖然我也想跟著去到那邊,可是因為人很多,我就怕得站在原地完全不敢動了……」

我也記得這段經過,她說的十個人當中應該也有包括我吧?

「就在一眨眼的時間……真的隻是一下下而已……人不知道為什麼增加成兩倍,而且像是突然冒出來的……

「在我浮現疑問的瞬間,人群裏突然有個人像是被摔出來一樣,我覺得那應該是佐藤同學,之後就這樣飛到旁邊去了。」

嗯,那絕對是我。

「我不知道裏麵到底發生什麼事,不知不覺間,便當就跟著人群消失……」

她為著自己不甚清楚的記憶道歉,我側眼看著她那副模樣,同時喝下井兵衛的湯汁。

聽見她說的內容,其實和當場被撞飛的我差不多。因此我們對當時那件事的結論,就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結果還是留下一堆謎題啊……」

「謎題……感覺之後好像會出現充滿『男人味』的發展呢。」

她一邊讓紀州梅的種子在口中「喀啦喀啦」地滾動,一邊繼續說道:

「啊,我是說,如果有個全身充滿肌肉的名偵探與夥伴組成搭檔,以一身筋肉作為武器強行把謎題解開就好了……」

我不太清楚偵探怎麼會與肌肉搭上關係,而她也不知為何呆呆地望著夜空,於是我也跟著抬頭往上觀看。

看見殘缺的月亮,使我想起了收銀台前那名女性的眼眸及半價貼紙的鮮豔色彩。

2

我今年春天住進的烏田高中專屬宿舍裏,早上提供早餐,但不供應午餐或晚餐。住進宿舍時曾聽說這是學校為『培養出獨立學生』的教育方針,不過的確相當嚴苛。

相反地,學生能夠自由使用每層樓的廚房。對不會下廚的學生而言,午餐就算了,沒有晚餐這點就非常地殘酷。即使采月繳的宿舍費算是較為便宜,但不管是自炊也好或購買所需份量的食物也好,一人份到最後常常是比較昂貴的。

說不定這是宿舍與學校聯手,暗中希望住宿生能互相積極溝通合作的安排,然而對剛住進宿舍十幾天的我來說,至少就沒有能同桌用餐的朋友。

……既然如此,那我在這裏稍微計算一下。

早餐因為有供應算免費,午餐到福利社購買百元甜麵包或鹹餡料麵包,並且將平常三個的量勉強減成兩個,而且當然需要飲料,所以就不選擇寶特瓶而是百元紙盒飲料。光是午餐這裏,食物就已經要花費三百元了。

午餐還能用麵包解決,但如果連晚餐都吃麵包不僅會心情鬱卒,並且考慮到營養層麵的話,單價就自然必須提高不少。

不過,這都是照平日所做的推算。因為宿舍在周末與例假日不會提供任何餐點,簡單說就是三餐一切自理。倘若假日與國中時一樣睡到中午,早餐費仍然以零元計算的話……

與平常一樣,一天的食物曹一用300+X(元)計算,因為一個月有四個星期,所以整個月的食物就是4*7*(300+X),整理起來就能得到8400+28X(元)的答案。

每個月發放的軍資是三萬元,因此照以下的算式就能求出X的結果,晚餐所能使用的X最大值就是——

8400+28X=30000

x=771.42875

——雖然答案是這樣,卻也不能把所有錢都花在食物上。如果拿附近拉麵店『小廣』的基本菜單『拉麵(醬油、鹹味、味噌口味)』一碗六百五十元來計算的話,與x的最大值相減之後……一天所剩的錢隻有約一百二十一元。

那麼,各位發現了嗎?一百二十一元到底能做什麼事呢?就連買本四百一十元的JUMP漫畫都要存四天。對青春的高中生活,尤其是隻要著迷就會想要一股腦兒投入其中的高中生來說……才剛踏進青春期後半,就要過著得忍耐四天才能買本JUMP漫畫的生活……

這根本是把『絕望』與『一天一百二十一元』劃上等號,然後再用這兩個字寫出一篇論文的最好證據。

……如此這般,於是我便故意以迂回的方式寫封『幫我增加生活費吧~~』的信,然後在昨天把信寄給我家老爸,並且在今天收到回信了。

信封看起來很薄,還是以業務用褐色信封迅速回信。的確很像身為現役陸上自衛隊隊員的老爸所會做出的規規矩舉動。

從厚度判斷裏麵應該沒裝錢,不過從老爸費心寫信回複的舉動看來,結果還讓我滿期待的。一定會在開頭寫著『真拿你沒辦法,那就每個月增加一萬元吧』,然後擔心我的健康或是偶爾要我回老家看看,不然就是問『和獨居差不多的宿舍生活會寂寞嗎?』等等,絕對會出現這一類無法用墨水表達的溫暖親情。

我應該可以期待內容吧……不,就某種層麵來說,這種期待也可說是身為孩子的義務。於是我滿懷興奮的心情,想著雙親並把信封剪開。

……隻是,裏麵不知為何隻有一張作業紙,瞬間還讓我以為是住址搞錯而被退信,但那封信的確已經寄回老家了。

我不經意地拿起紙透過燈光一看,才頓時恍然大悟。原來老爸隻在我寫的信紙後麵寫了一句話:

『蟬也是能吃的東西喔?』

……真是莫名其妙。這簡直就和打開夕張哈密瓜的箱子,裏麵卻裝著長野縣產的高麗菜差不多。

我明明是寫增加生活費,為什麼會在回信裏教我蟬的新用法?最後為什麼要用半疑問句?而且他不知道春天沒有蟬這個常識嗎?那家夥的腦袋總是盛夏嗎?

於是,我趕緊打電話回老家,接起電話的人是老媽。

『爸爸說如果要寄錢給小洋,還不如去買MSX

Ⅱ(注1:80年代初期,由比爾蓋茨與原ASCII社長西相彥共同提倡的八位元電腦,同時擁有遊戲機、樂器與家電的功能。)的官方搖杆,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呢!

如果要玩MSX

Ⅱ,家裏SEGA

MARK

Ⅱ(注2:1984年7月SEGA所發行的家庭用遊戲機。)的手把明明就還能用,而且現在又有官方製作的模擬器,根本不用刻意用那時候的機器……』

「呃……佐藤同學?」

……永別了,母親。我隻能在心底喃喃地說著這句話,並且切斷手機的電源。

我之前都沒發現,老爸與老媽似乎已經有點走火入魔了。

……經過這件事之後,我的結論就是如果要讓自己的高中生活過得更快樂,那就要便宜地解決晚餐。因此,我也被迫再次於該時段回到那個地方了。

十九點四十五分,位於某間離宿舍很近的超市。

約二十四小時前,我曾經在這裏被撞飛而失去意識。要是沒辦法在這裏搶到半價便當,我就必須要打工,不然每個月期待JUMP

SQUARE與ULTRA

JUMP,甚至連讀者回函都會有危險。雖然支持喜歡的作品就要買單行本,不過買雜誌用回函替漫畫家加油也是讀者的義務,所以絕對不能受到影響。

可是,每天的課都會上到接近下午五點,假設再配合複習與預習的時間,就必須利用周末來打工……唯獨這點絕對不能妥協,就像耶穌說的「人不能隻靠麵包生活」,人生並不是隻有吃飯而已,要好好享受周末,才算是真正的高中生活。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見一道幾乎會被微風吹散且戰戰兢兢的細小聲音。

毫無任何意義,我就這麼直挺挺地站在超市門口,呆望著燈光照亮的招牌,而對我出聲的人就是昨天的白粉同學。由於她站在距離二十公尺遠的店家旁邊的人行道,難怪聲音聽起來會這麼遙遠。

雖然我也打個招呼回應,不過她花了幾秒才「咚咚咚」地跑到我的麵前,這時兩人之間也飄散著一股奇妙的氣氛。

「對不起……我覺得已經遠遠看見對方,裝成沒看到走近才打招呼好像有點沒禮貌,所以……對不起……」

「呃,你不需要對這件事道歉吧……」

雖然昨晚曾經與她一起用過晚餐,但不知道該說是對話節奏或距離感,我仍然無法掌握她說話的方式。

就在我想著該怎麼回應時,我突然發現一件事,白粉同學今天戴著眼鏡。

「你有近視嗎?」

一聽到我的話,她趕緊說聲不好意思,立刻把眼鏡摘下來。

「我隻有寫小說的時候才會戴眼鏡。平常是不會戴,不過我勉強算是輕研(輕小說研究社)的社員,所以我偶爾會寫點小說喔。還有念書的時候也會……啊,對不起……讓你聽到無關緊要的事了……」

「原來如此,所以你昨天才會說弄髒手之類的話,原來是說筆的墨水啊……」

「啊……跟墨水沒有關係……我是說細菌……」

……細菌……說到這個,念小學時好像有個因為細菌而被欺負的家夥……感覺好像很久沒聽到這個字眼了。

「話說回來,佐藤同學果然也過來了呢,難道是聞到『男子漢』的味道嗎?」

嗯,不知道該說是對話節奏或距離感,我仍然無法掌握……念完很麻煩以下省略。

我用手指抓了抓鼻頭,這時突然有股既嚴肅又清爽的氣息竄進我的鼻腔,有位女性猶如被風拂動的樹葉般,從我們身旁經過,黑暗中仍然可見她那顯眼的白色臉龐,以及畫上眼影的細長眼眸,她就是昨天對我微笑的那名女性。

「嗯……那個人看起來有點像魔女呢。」

就像白粉同學說的,『魔女』兩個字的確形容得非常巧妙,雖然她與白粉同學穿著相同的製服,卻散發出陣陣讓人背脊發涼的感覺。

「半價便當的謎題、魔女和肌肉刑警……我有種好興奮的感覺喔!」

白粉同學一邊看著魔女走進超市的背影,一邊在胸前握緊拳頭,看來在她心底的刑警已經……嗯?之前不是說偵探嗎?

「啊……佐藤同學已經忘了嗎……說、說得也是……對不起,我又說出奇怪的話了……」

雖然我並沒有任何興奮的情緒,不過我有點好奇,先不管剛剛說的肌肉刑警,記得那個魔女昨天的確拿到便當了。也就是說,那個魔女應該知道昨天發生什麼事,甚至有可能了解更深入的內情。

「那我們進去吧,說不定能解開謎題喔。」

白粉同學眨了眨眼,她一度低下頭,當再揚起臉時已經麵露紅暈,還發出「喔、喔」這種不符合她的回答聲,看來她似乎已經把自己當成那個刑警了。

於是,兩人並肩走進超市裏,生鮮食品區的刺骨冷氣頓時迎麵撲來。天花板的喇叭鮫送著毫無壓迫感的音樂,收銀台則是傳出陣陣零錢碰撞的吵雜聲響……基本上與昨天的情景一樣。

魔女站在收銀台附近的零食區,先前從她身上感覺到的寒氣已經消散無蹤,甚至連存在感都變得非常稀薄似的。

這時,旁邊也傳出「啪咚」的一個聲響,隻見熟食區旁的工作人員專用門應聲敞開,店員也現身敬了個禮。

「她剛剛一直看、看著FRISK(注3:在日本販賣的清涼糖錠。)……這有什麼含義嗎?」

聽到白粉同學的問題,我不自覺地想吐槽她「你是小學生在演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