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章 鬼燈蘭
「我和半價便當……你到底喜歡哪邊?」
廣部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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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受不了你們耶!戀愛電影跟生存遊戲是哪裏扯得上關係啊!」
穿著有著汗漬迷彩服的『她』正坐在保母車的後座,如此大聲抱怨著。窗外能夠見到一群攜帶各國軍用裝備的男性站在豔陽下,手裏還拿著便當吃著午餐的烤肉,這些人全都是電影拍攝的相關人士。
女經紀人則是穿著和『她』一樣的迷彩服坐在旁邊。
「一對隸屬於民間軍事企業的年輕男女在戰場邂逅,在日本再度重逢後展開一段戀情,因為導演為了要讓這個場景更寫實,所以才會提議來場生存遊戲的訓練……」
「那隻是想拿經費隨便亂玩而已吧?在手機原著小說裏,男女主角不是在演唱會打工時認識的嗎?劇情為什麼會變成在內亂頻傳的日本互相廝殺啊?而且那個拍攝行程又是怎麼回事?十分鍾的槍戰居然要花掉拍攝過程後半將近整個月的時間,那個腦殘導演到底是哪個地方有問題?還是他身為人本身就是個問題?」
「大概是從那個導演執導這部片開始吧,不過這樣也沒關係,聽說剛好需要誇張的場景來宣傳這部片,到時候還會打出『日本影史最頂級的槍戰場景』的宣傳字眼喔。」
「……我之前才說想拍普通的電影而已,因為我……」
「因為你想當女演員,對吧?可是現在先好好經營偶像的工作吧,接下來經紀公司會好好替你鋪路的……烤肉會好像開始羅,我們出去吧。」
「……不要,我不想吃東西。」
經紀人歎了一口氣並露出「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然後把留在車內的一個便當交給『她』,最後拋下一句「記得別減肥減過頭喔」便走出保母車。
獨自被留在車內的『她』將視線落在冷掉的便當上,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說到哪裏出問題……那絕對是……」
絕對是還在念小學的時候,被現在這家經紀公司的星探順水推舟帶進業界的事吧?畢竟那是間資本雄厚的演藝經紀公司,而且能進演藝圈這件事也讓『她』完全喪失判斷力。別說是家人,就連『她』自己本身都很高興能超越過那個女生,但這個計劃卻很快地偏往莫名其妙的方向。
或許因為家裏代代都是從事這方麵的工作,家人都是演藝界裏的實力派演員或演歌歌手。因此當經紀公司要求『她』換穿某些奇奇怪怪的服裝,並且告訴『她』工作就是時常帶著笑容時,其實當時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以為自己應該是個歌手,但就算接受練習,基本上卻幾乎沒有能夠派上用場的機會。
偶像這個職業如同字麵所迤,工作就是作為『偶像』供人觀賞。
而且就算受到一般民眾喜愛,在圈內人眼中就隻是眾多團體的其中一人,而且必須維持塑造出來的形象也是件很痛苦的事,再加上既然已經踏進這個圈子,『她』的個性不容許自己半途而廢,因為『她』絕對不想被人認為自己正在逃避。
『她』好幾次都想著,自己並不想做這種事,也不想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但為了要繼續獲勝並爬上高處,每次『她』都會說服自己這是不得已的手段。
因此當經紀公司社長提議以花作為『她』的藝名時,『她』還是做出小小的抵抗,並且替自己取了個一點都不可愛聽起來又很強勢的藝名。
「……一點都不好吃。」
這就是吃下第一口便當時首先冒出的感想。不知道是否因為急著蓋上蓋子,裏麵的飯都已經被壓得稀巴爛,還能見到醬菜、過甜的煎蛋、傳出焦味的炸雞塊、有速食包臭昧的肉丸、以機械打成泥狀以方便加工的惡心漢堡排等等,說普通其實還滿普通的,總之就是這麼一個不知道是什麼鬼東西的半吊子便當。不隻是整個便當都很糟糕,裏麵最慘的就是炸白肉魚排,不知為何吃起來還有咖哩的味道,把白肉魚本身的風味與油炸口感完全破壞殆盡,這股廉價的咖哩味也讓『她』頓時皺起眉頭。
對『她』來說,『她』最討厭的就是吃到這種料理,不僅僅是料理的味道,就連做出這種菜的人的思考模式都很令『她』感到厭惡。如果是經過縝密思考才做出這種菜也就算了,這道料理卻散發出「大家應該都會喜歡咖哩」而隨便灑灑咖哩粉的氛圍,『她』根本沒辦法接受這種得過且過的做法,既然喜歡咖哩就直接吃咖哩即可,先不說餅幹糖果裏出現的咖哩口味,這種當做正餐的料理實在不需要這種虛偽的味道。便當就已經不是普通難吃,這道魚料理也完完全全地把這個便當徹底擊潰,因為咖哩味實在強得在嘴巴裏遲遲無法散去,明明隻是隨便加進去的便宜貨……不,就因為是隨便添加的便宜貨才會這麼黏膩,這也讓『她』感到相當不愉快,隻咬一口就被這股討厭的味道緊緊纏著舌尖與喉嚨,食欲也被頓時被拋到九霄雲外。要不是肚子有點餓,『她』根本不想把這種東西吞進肚裏。
……這個便當簡直就和現在的自己一模一樣,當這個念頭浮現在腦海的角落時,也讓心情變得越來越沉進穀底。
『她』蓋起便當擺茌旁邊的位置上,並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總覺得自己正在品嚐著無聊的味道、無聊的料理、無謂地過著時間做著無謂的事,而這又更加增添『她』心底的焦躁感。
那麼,什麼才叫做有意義的事?作為女演員拍戲嗎?『她』不知道這是否算是有意義,或許該說自己真的想變成女演員嗎?『她』甚至連這個問題的答案都搞不清楚,也許自己隻是想用「至少比現在這個妹係偶像的頭銜還好」這個理由瞞混過去吧?
『她』甩了甩頭,試著讓這些多餘的事拋出腦外。其實『她』很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麼,以及想達成什麼樣的目標,就是因為對自己不滿意,就是因為討厭現在的自己,真正的自己根本就不是這個模樣,所以才會說出想變成另一種不同的職業。但就算順利當上女演員,到時候肯定又會抱怨這不是自己的目標,然後又開始抱怨想轉換跑道,自己就這樣永遠無法得到滿足,就像是個孩童般無理取鬧地吵著要沒有的東西。一想到自己會變成這副淒慘的模樣,就讓『她』甚至會害怕得頻頻發抖。
「其實……我……」
話還沒說完,『她』就閉起嘴巴將頭叩地靠上車窗,『她』以為自己現在就像是個迷路的孩子般,但實際上卻比這還要糟糕,因為『她』並不知道自己必須找尋什麼人或到什麼地方。
外麵有些吵雜,『她』仍然把頭靠著窗戶,隻將視線轉向傳出聲響的位置。每個人都拿著便一當烤著肉,帶著笑容享用食物,隻有『她』獨自一人悶悶不樂地繃著臉頰。
從窗戶的倒影中,『她』發現臉上出現某個照理說已經遮掩好的特征,那就是位於左邊眼角的愛哭痣。由於看起來會沒精神且顯得有些成熟,因此經紀人平常都會化妝把這顆痣蓋掉,看來應該是擦汗的時候不小心把妝擦掉了。
以前大家都說這顆痣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不論國小還是國中的時候……佐藤洋也是其中之一,他還曾經稱讚過這顆痣讓『她』看起來成熟又漂亮。
佐藤洋,他是個幾乎能與惹人厭石岡勇氣齊名的稀世白癡,從以前就一直向『她』告白而不斷被甩,現在這個時候與他重逢到底有什麼特殊的含意?『她』閉起眼睛,黑暗中還緩緩浮現出以前那個白癡又幼稚的佐藤洋。
不過,『她』的心底卻冒出一股很想見見佐藤洋的心情。
『她』就是藉由交換學生製度,來到烏田高中就學的一年級學生廣部蘭,同時也是已經確定擔任電影女主角,並且偶爾會在黃金時段綜藝節目出現的當紅妹係偶像。
而人們都稱呼她為——『鬼燈蘭』。
1
結束掃地工作後,這時我正在社辦大樓五樓準備打開社辦的門,剛好白粉也從裏麵拿著書包走了出來,從她拿著奢包的助作觀察,看來她不是要回家就是要到輕研社。
她用細細的聲音叫著我的名字,然後朝我低下頭鞠了個躬。
「你已經要回去了嗎……唔!你這家夥該不會打算讓我放鬆戒心,然後趁機溜回社辦把那個……就是沾滿汗水的襯衫……」
「咦?不、不是這樣的啦……我今天隻是很正常的回家而已,因為我不想讓小梅再替我擔心了……」
她用雙手將書包抱在胸前,垂頭喪氣地垂下頭如此回答。
前幾天我的襯衫被白粉摸走後,隔天早上我立刻向白梅梅反應這件事,畢竟對方可是那個能幹的白梅梅,因此我相信她絕對能把這件事處理得相當完美,而事情也完全符合我的猜想。據說她一掛上電話,就豪爽地衝到白粉的宿舍把裝在塑膠袋裏的襯衫搶走,然後對著白粉嚴肅地提出一忠告,就算是為了小說的參考資料,希望她再怎麼樣都別做出這種病態的行為……聽說最後還徹底地將那件襯衫燒掉……
白粉喃喃地說完「所以……」後,就突然唰地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
「下次我絕對會做得更俐落的……啊嗚!」
我迅速地朝著她的後發用力一扯,白梅梅那家夥真的有好好告誡過她嗎?別說是完全沒有反省的跡象,最近這家夥似乎越來越變本加厲了了。
「所以呢?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去?」
「那個……因為……感覺今天的氣氛好像不太適合執筆寫作,或許該說氣氛變得有點尷尬……總之我今天先回去羅,那麼我先告辭了。」
把書包抱在胸前的她向我低頭行個禮後,就迅速地邁開步伐離開社辦,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該不會是學姊心情很差吧?還是著莪那家夥又跑來這了?
於是我輕輕地打開社辦大門,彷佛像是想要尋找這些問題的答案似地。
裏麵有兩名女性正在玩著紙牌遊戲,其中一位當然是槍水學姊,而另一個則是沒有見過的女性。那個人並不是著莪,該不會是學姊的朋友吧?從她身上烏田高中製服領帶的顏色看來,好像是一年級的學生……不過一年級有這麼漂亮的女生嗎?
她留著一頭及肩黑發,還戴著有點寬大的四方型黑框眼鏡,雖然眼鏡讓她有種往昔銀行員的樸素冷漠感,但隻要稍微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這副眼鏡隻是為了打扮而戴上去的。不隻是化妝有種很像學姊的莫名成熟感,眼裏還散發出充滿自信的眼神,而且因為眼鏡相當寬大,因此一眼就能從鏡片裏看出這是裝飾用的眼鏡,那應該是知名廠牌的鏡框吧?
聽到我小聲地發出「兩位好~~」的招呼聲,學姊把臉轉向我並微微點了點頭,戴著眼鏡的女性則是用眼角餘光看著我,當我看到那名女生眼眸的瞬間,我也在她左眼處看到某個似曾相識的熟悉愛哭痣。
「咦?是廣部同學?可是……咦咦?」
好奇怪,雖然她理所當然地坐在劄辦這件事就已經是很不尋常,不過為什麼她會打扮成這副模樣?我記得一個小時前她還化著充滿幻想風格的妝,綁著雙馬尾,穿著那套很像是角色扮演的波浪裙製服……
「你在發什麼神經?我當然是換好衣服啦,因為那套衣服實在太顯眼羅……製服?你說這套衣服嗎?這是我過來之前就已經拿到的,隻不過平常因為工作的關係,才會需要穿著那套製服,頭上這個是假發,這樣你知道了嗎?」
她不屑地如此回答,語調也是以前我所認識的那個廣部同學。
看到她的這副模樣,讓我不禁冒出一股懷念的感覺,還有從前對她懷有憧憬的那股悸動感。沒錯,現在的她才是小學時我心儀的廣部同學,不過以前她當然沒有戴眼鏡,也不曾戴上假發之類的裝飾品,但不論是散發出的氣息、成熟的視線與長相、以及讓人無法想像她隻有十來歲的憂鬱神情與愛哭痣……這些特征都與從前的她沒有兩樣。原來如此,難怪之前在社辦碰到她時,應該就是沒看到廣部同學那顆應該出現的愛哭痣,才會有那股似乎缺乏了什麼的不協調感吧?
她們兩個好像正在玩撲克牌,從現場散發出緊張感的情況看來,我實在沒辦法從中途加入戰局,於是我隻好把書包擺在櫃子裏.並坐到廣部同學身旁。就在這個瞬間,旁邊突然傳來一道「磅」的拍擊圓桌聲,看來她們已經分出勝負了。我轉過頭一看,隻見學姊不甘心地咬緊牙齒,而且還反常地說著「這怎麼可能……」的話,該不會是槍水學姊輸掉了吧?
「學姊,我記得你好像是姓槍水吧?你的確還蠻強的,不過大概就隻有這點程度而已,比賽要確實是得顧慮到戰略、戰術、力量還有技術……有著許多需要考量的層麵,這些部分應該都是學姊你比較占優勢,不過隻有一個地方我有著壓倒性的優勢,而且那是怎麼努力都沒辦法改變的因素,你覺得那是什麼東西?」
學姊仍然瞪著廣部同學,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那就是運氣。我一直都很幸運,別人怎麼努力都沒辦法得到的東西卻會自己找上門,就連這次玩牌也是一樣。不隻是錢會自動滾進荷包,還不用像你努力化妝就會有男人主動靠過來,更不用說各種出人頭地的機會羅。」
廣部同學用瞧不起人的遊刃有餘語氣如此說著,學姊則是「哼」地發出冷笑,挽起雙手重新坐回椅子上。
「那種裝扮和語氣也是這樣搞出來的嗎?」
現場氣氛立刻繃緊到最高點,兩個人也互相瞪著彼此,為什麼玩個撲克牌會變成這個樣子?
就我的認知裏,她們兩個的個性應該都不會這樣傷害別人……該不會隻是單純因為個性不合吧?
這時我總算能夠理解白粉想離開這裏的理由,因為處在這種氣氛下,光是坐著都會感到坐立不安。
「對啊,就是這樣,你以為我這輩子都會是打扮成這樣嗎?這當然隻是現在而已,那槍水學姊你又怎麼樣?不為追求流行卻打扮成這個樣子,又是為了什麼呢?」
「沒什麼特殊的理由,這隻是單純的興趣而已。」
廣部同學突然把手伸向學姊,用指尖順著學姊的狂野發型摸了過去。
「天生長得不夠漂亮還真是辛苦呢,總是必須像這個樣子強調自己,要不然就會被埋沒在人群裏羅。」
「呃……其實我覺得學姊已經算是很漂亮的——」
「洋,給我乖乖閉上嘴巴,要不然就滾到走廊去發神經啊吧吧吧地叫,自己選一個吧。」
待在這裏真的很難過……不過,我總覺得自己絕對不能就這樣走出去,於是我隻好乖乖閉起嘴巴察看學姊的反應,很顯然她被這番話激得很火大,但似乎沒有受到傷害的樣子。
「原來如此,難怪你會打扮成那副德性。」
學姊的語調非常冷靜,不過這句話聽起來可是相當諷刺,這次則是換成廣部同學被激怒。
「你說的或許沒錯,不過就是因為這樣,自從我來到烏田高中後都是吵吵鬧鬧的。別說是男生,就連女生都會主動靠過來,看來她們應該很想炫耀自己和偶像變成朋友吧?這些人真是有夠煩的,我才過來這裏一個星期而已,你知道有多少人向我告白嗎?對方或許隻是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幸運擄獲我這個偶像的芳心,不過真是煩得我快要……」
「他們應該隻是好奇而已,很快就會膩了,如果你還想被別人拱上天的話,那下次幹脆換套布偶裝過來吧。」
「說得我好像長得很醜呢,那學姊你又怎麼樣?感覺好像還蠻適合黑色係的歌德蘿莉裝喔。」
「我沒有這個意思,每個人對美麗的標準都不一樣,就像有人喜歡鬥牛犬,也就代表會有覺得聖伯納很帥氣的人存在。」
「學姊,你該不會認為自己長得比我還漂亮吧?」
「不……我沒有這麼想過。」
「真的是這樣嗎?那你的意思就是承認比我還醜羅?那快點說『我長得比廣部蘭還醜』吧。」
「……真是無聊透頂,我剛剛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既然有人喜歡鬥牛犬……」
「說得也是,那這樣吧,這裏剛好有個男生,而且還是很了解我們兩個的人,讓他用自己的基準評斷我們兩個到底誰比較漂亮吧?洋,你覺得我們兩個誰比較醜?不準你用含糊籠統的回答敷衍過去。」
廣部同學露出充滿自信的眼神,學姊則是用困惑的目光看著我。
真是太沒道理了。為什麼我會突然碰到這種見鬼的二選一?而且這種時候應該是與複數女性劈腿發生關係,才會被問到『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她?』這類問題,就另一種層麵來說,這甚至是男生夢想中的情景,隻不過……總覺得現在好像有點不太一樣,明明不管選哪邊都會碰壁,而且根本沒辦法從裏麵撈到半點好處,簡直就是高風險零獲利的狀況,頂多隻有內本同學與他愉快的夥伴們才會想麵對這種二擇一……嗚嗚,至少讓我選完之後可以和其中一邊交往嘛,這樣至少還能……不對,這樣反而讓我更煩惱該選哪邊了。
「廣部,別再鬧了,這樣佐藤會很困擾的,你這麼做隻是浪費時間而已。」
「哎呀?學姊你怎麼羅?是不是對自己沒有自信?還是害怕聽到結果呢?」
雖然學姊隻回了一句「真是蠢到極點」,但卻苦澀地皺起眉頭,反倒是廣部同學開心地露出笑容。
「好吧,不過維持這種曖昧關係對雙方都沒辦法釋懷,所以我就先認輸吧,那可以麻煩你說『我比身為偶像的廣部蘭還漂亮』嗎?」
……她的說話方式還真是有夠尖酸刻薄的。照這種情況看來,說或不說都絕對會被廣部同學抓到語病,要是說出來就會被吐槽「你不是比偶像還漂亮嗎」,不說很顯然又會被叫成醜女。學姊似乎也很清楚這點,因此她一反常態地紅著臉頰,狠狠瞪著廣部同學。
「如果不說的話,我就要找洋決定羅?你覺得哪邊比較好?」
一聽到這句話,學姊突然把視線移開廣部同學麵前,難以啟齒地支支吾吾回答:
「我……我比鬼燈蘭還要……」
我趕緊叫住廣部同學,並且把手搭著她的肩膀準備要她收斂點,甚至還想過把她硬拉出社辦的做法……不過說時遲那時快,學姊突然「磅」地拍著圓桌起身一口氣說道:
「……我、我妹妹還比較漂亮!!」
我和廣部同學都瞪圓雙眼傻傻地看著學姊,我們一瞬間還沒能理解學姊所說的內容,學姊卻已經掏出手機並迅速地按著麵板。
「等等喔,我馬上就拿證據給你們看,這可是我自豪可愛妹妹的照片喔。」
我渾身無力地垂下頭並閉起眼睛……學姊,我覺得這個回答實在拗得太硬了,把二擇問題硬扯出第三種答案還是太亂來了啦……
不過說到剛剛學姊提出的例子,要是有人問出哪種狗看起來最可愛,這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決定標準答案的,但要是喜歡狗的人,肯定就會立刻說出「我家的狗最可愛」的答案。因此如果詢問學姊比自己漂亮的人,再加上家族感情的影響,最單純的答案或許就是自己的妹妹……隻不過論點很顯然已經偏離主題了。
廣部同學隻拋下一句「真是蠢斃羅」,就起身拿起擺在櫃子的波士頓包。
「喂,你要去哪裏?我還沒把妹妹的照片拿給你看,等我把裏麵最可愛的照片挑出來……」
「不用了,不管多可愛部不用拿給我看了。洋,快點帶我到鎮上走走吧。」
「咦?呃……可是……我等下還有社團活動……」
「你說什麼?你打算反抗我嗎?現在你已經變得這麼囂張啦?以前說任何事都會答應我的約定是騙人的嗎?」
……唔,她搬出那件往事讓我頓時變很尷尬,雖然我不後悔說出那句話,不過現在實在有點……
「……學姊不好意思,看來我必須陪她出去一趟了,今天我就先告辭羅。」
隻見學姊露出呆滯的表情,就這樣拿著手機含糊地點點頭回答「是、是喔……」,於是我也拿起書包,跟在廣部同學的後麵走出社辦。
●
「所以今天晚上要怎麼辦?主將……還是由壇堂老師擔任嗎?」
這時劍道場內正在進行一年級與二年級比賽形式的練習,三年級則是擔任裁判。
山原正挽著手看著比賽的情況,並沒有對這個問題做出回應。要考量的層麵實在太多了,畢竟由壇堂率領的獵犬群已經很久沒有輸過,但與其說是打輸,或許應該說是被山豬殲滅還比較妥當。不過就現在的情況來說,敗北反而是重整態勢的好時機,目前壇堂已經完全被擊垮,雖然他看起來還很年輕,但他畢竟已經四十歲了,實在沒辦法像山原他們恢複得如此迅速,而且當初被山豬配備的戰車偷襲造成相當嚴重的傷害,他今天甚至沒有出現在劍道社進行指導,隻能躺在值勤室裏休息,看來等他恢複還需要一段時間。
山原的眼神變得越來越銳利且黯淡,直到壇堂回到戰場為止,難道我們都……不,難道我都得這樣輸下去嗎?他絕對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心底也湧現出追求勝利的渴望,自己率領的獵犬群已經兩度輸給佐藤,雖然上次其實是被山豬搞得一團亂,不過最後還是讓佐藤與槍水搶到便當,也等於是輸給半價社……不,等於是輸給半價同好會的成員,這絕對是不容許發生的事,那群由魔法師金城優率領的家夥到底要阻擋在我們麵前幾次?山原無論如何都很想贏過並打倒他們,而且想要抹除先前敗北的恥辱,但遲遲都沒有找到方法。
「主將,請你別露出那種眼神嘛,先不說我們這些二年級的,一年級學弟們會被嚇死的。」
「現在能調動的獵犬包括我在內總共有幾個人?」
山原完全無視於學弟的建書如此間道,也讓他似乎有點受到驚嚇。
「……實際上隻剩六個,有兩個人被山豬的攻擊連累暫時無法出戰,要是隨便找人參加獵犬群的話,很有可能會在關鍵的時刻扯後腿,所以這陣子好好休養應該會此較……」
「六個啊……隻要不碰到有稱號的狼還勉強能應付。」
「主將您要親自帶隊出陣嗎?如果是平常還沒關係,主將的意思聽起來就是要去找他們麻煩,要是一個不小心的話,說不定我們連那個佐藤都沒辦法搞定。」
「……至少比什麼都不做還好,隻要不碰到魔女就勉強能過關,我不會讓那個萬一發生的。」
一聽到獵犬還打算反駁,山原立刻用黯淡的銳利視線瞪著他,也讓獵犬頓時閉起嘴巴,山原則是放開胸前挽著的手走過他的身邊。
「和以前一樣乖乖聽我的命令就好……現在的我還是首領。」
拋下這句話後,山原離開劍道場走進洗手問,他轉開水龍頭,然後抬起頭看著自己映照在鏡子裏的臉龐,眼神還是和剛剛一樣令人厭惡。
「比什麼都不做還好?我真的覺得這樣比較好嗎?什麼都沒做不是反而……」
山原彷佛想把自己喃喃說出的話蓋掉般,於是用雙手撈起水衝向臉頰。
就像獵犬說的一樣,自己隻想帶著這六匹獵犬對付半價同好會的成員,隻要不碰到槍水仙就能勉強過關,也就是說不隻是要躲過魔女,還要在半價同好會頻繁出現的油神與老叟超市裏搶到便當,不直接與半價同好會硬碰硬,而是選擇攻擊末梢的成員……聽起來很像是打遊擊戰的作法。
不過,山原卻對自己的想法產生疑問,說好聽點是打遊擊,說雞聽點不就是單純的惹人嫌而已嗎?他怎麼樣都不想輸給他們,即使隻靠這種胡鬧並沒辦法滿足渴望,但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就隻能乖乖地等待壇堂複原……以前輸給佐藤時,山原認為那隻是自己太過大意才會偶然招致敗北,而且深信下次碰麵時絕對能擊潰佐藤,因此打輸後隻認為總有一天會再碰麵,而沒有太過留意這件事,可是上上次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佐藤已經確確實實地培養出身為狼的技術,還展現出絲毫不比從前半價社成員遜色的實力,而且他還隻是一年級的學生,成長速度幾乎能夠媲美從前的槍水仙。
「……我到底在怕什麼……?」
自己到底是害怕從前無數次阻擋獵犬群的半價社,還是漸漸露出獠牙的佐藤洋,抑或是……從前拒絕山原參加獵犬群的邀約,選擇與敗北為伍的最強之狼魔法師金城優呢?
「……不對,應該不是這樣,其實我知道的……」
這些似乎都是自己害怕的對象,卻又好像不是這樣,其實自己真正害怕的……應該就是接受敗北的事實吧?當初自己不惜舍棄尊嚴與外界眼光成為壇堂的走狗,為了能夠獲勝並吃到便當而成為獵犬,因為自己的不服輸才會走上這條路,不過……
如果是擁有壓倒性強大實力的對手倒還無妨,但如果是稍作努力,或是現場因素就能影響勝敗的對手,他不允許自己就這樣一直輸給對方,如果對方是個值得拚命的對手那就更不用說了。
不管使出什麼手段都要獲勝,山原的個性實在不容許消極捿受失敗的做法,因為這樣自己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無論如何都必須要獲勝才行。
「……要贏,我要贏——我絕對要贏。已經沒有時間了。」
暑假結束後,就是新人與秋季限定便當準備出現的時節,同時也是壇堂與獵犬群世代交替的時期,既然這樣自己隨時都有可能會離開獵犬群,也就是還來不及奪回原本應該是屬於自己的勝利,就必須麵臨離開超市的窘境。
自己沒辦法離開群體生活,而這也是為求獲勝而戴上獵犬項圈的代價,雖然讓自己漸漸習慣荒野生活並非是不可能的事,但既然體驗過這種堪稱絕對的高勝率,從山原的個性而言,他事到如今實在無法接受輸得一敗塗地的慘況。
「……我要贏,我絕對要贏。」
就算會讓整個獵犬群因此崩解……但山原仍然發現,自己還是想要贏得勝利。
○
我和廣部同學走進離學校有點距離的家庭餐廳,雖然已經經過變裝,廣部同學畢竟還算是小有人氣的偶像,因此與其選擇閑靜的咖啡廳,熱鬧的家庭餐廳應該比較容易掩人耳目。
我們點了飲料無限暢飲服務,準備好兩杯咖啡後,我也把剛剛一直掛在心上的事提了出來。
「剛才你為什麼要這樣挑釁學姊?」
「嗯?沒有為什麼。」
廣部同學隻是手撐著桌麵漫不經心地如此回答,將下巴擺在掌心好奇地環視著整個店內。我們老家這裏的家庭餐廳和「文明開化」這四個字可說是相差甚遠,明明招牌寫著「漢堡排專賣店」,裏麵菜單卻會自然而然地出現豬排飯之類的菜色,對於兼差身為偶像、去過都市的廣部同學來說,這類詭異的家族經營式餐廳或許算是相當罕見的店鋪。
說到罕見,廣部同學剛剛會出現如此行為也是很罕見的事,她對許多事總是展現出冷淡的態度,而且會退一步以成熟思維看待事情,平常並不會這麼感情用事地刁難別人,但除了這些聽來似乎很冷漠的印象,其實隻要與她聊開後,就能發現她也有喜歡與人說話的一麵。看到她那與美貌之間的差距感後,甚至連平常不是很了解她的人,應該都會被她的特質深深吸引,就算外表已經改變,我想內心應該還沒有變得這麼誇張才對。
我緊盯著她一段時間後,廣部同學才歎了一口氣把咖啡遞往嘴邊,就像是原諒惡作劇的孩童般,她的表情也突然變得相當溫和。
「其實最後一局撲克牌我有稍微作弊,我想槍水應該也有發現……不,應該是起疑心差點發現,所以我才會故意用那些話岔開話題……嗯?你問我為麼要這麼做?因為我在你過來前都是輸得一蹋糊塗,當然會很想好妤還以顏色吧?」
「喔,畢竟學姊對桌上型遊戲和紙牌遊戲都很拿手……原來如此,那就好,雖然我覺得你做得有點超過……呃,而且你之前還變成那副模樣,所以我才會有點擔心廣部同學是不改變很多……」
「為什麼我必須被你這家夥操這麼多心?應該說那模樣就是我的工作……說到這個,我想問點意見當作參考,你覺得那種風格怎麼樣?再蠢一點會不會比較好?例如走到座位前就差點摔倒之類的。」
「……其實我還比較喜……喜歡廣部同學你原本的模樣——」
「這個意見之前在你告白的時候已經聽過了,所以駁回。而且我已經聽膩你故意耍帥的台詞羅,如果你直接說喜歡很漂亮的我,那我反而會比較高興喔。」
——完全被她看穿了,真不愧是廣部同學……不過我沒有刻意要帥的意思啊……
「要是你說出『我快要被你萌死羅』之類的話,那我就能回答『謝謝你喔,我也很喜歡你呢?』羅。」
她在途中突然改變語調,還露出充滿自信的微笑。
「……不過要突然改變風格其實挺麻煩的。算了,這也是工作嘛,而且也是宣傳電影的機會喔。」
她的微笑變成苦笑,為什麼表情看起來還有點自嘲的意思?
「總覺得這樣好像有點欺騙觀眾耶……」
「女生就是要強勢點才會比較好,明明你也是喜歡這種型的女生還敢說。」
一說完這句話,她也微微地浮現出有如惡作劇般的奸笑。
「啊……對了,我差點忘記跟你說那件事羅!剛剛我向槍水問過那個社團的主要活動,結果你知道是什麼嗎——」
廣部同學突然「啪」地彈響指頭,在我還來不及回答前就向前壓低身體,還帶著笑容開始說明半價同好會的活動內容,表情就像是孩童得意地炫耀事情般充滿光芒,與剛才的她簡直是判若兩人。
看來打扮成那副模樣果然是工作需要,廣部同學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改變,於是我稍微放心地開始啜飲熱咖啡,並用杯子把臉遮住,其實我原本也很想對她露出笑容,可是當我聽到她所說的內容時……該怎麼說呢?我的心髒傳來與從前截然不同的激烈跳動聲,整個身體還頻頻冒出冷汗。
「她居然認真地說活動就是在關店前的超市搶半價便當,你覺得真的有這種事嗎?這已經莫名其妙到超越開玩笑的程度羅,要撒謊也要想點比較……」
「其實……那是真的……」
「咦?你又來羅,那應該是製作網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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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社團吧?再怎麼樣我都猜得出來的啦,中途出現在社辦的那個女生書包裏也有電腦,雖然槍水好像不太會用電腦,不過那個很像小動物的女生看起來就很喜歡電腦,我說的沒錯吧?快點給我老實招來喔。」
我用認真的視線與廣部同學互相對望,原本她還用微微凸顯出平坦胸部的前傾姿勢露出微笑,但後來似乎慢慢發現我是認真的,於是她將向前彎曲的身體坐回椅子上,並且從我麵前別過頭把咖啡送往嘴邊。
我隻好簡單地把社團活動……或許該說是有關超市這個戰場,以及擁有尊嚴高貴狼群的事情告訴她,結果她的表情越變越陰沉,最後還用彷佛看著餿水的不屑眼神看著我,看來她總算愛上我羅。
「我應該用什麼字形容這種行為呢……窮酸?」
聽到廣部同學無心的話,我也忍不住向前趴倒在桌麵上,如果是其他人還沒關係,不過被廣部同學當麵這麼一說實在讓我有點震驚。
「哎呀,其實我一開始也覺得有點怪怪的……不過當我知道所有實情之後,該怎麼說呢……其實那邊還滿有趣的喔。」
「如果是你和勇氣兩個人,那我還能理解……不過一想到連槍水都會出現在那裏的模樣,實在是有點……」
我抬起頭向她更加詳細說明有關爭奪戰的事,但她的輕蔑眼神卻絲毫沒有改變,讓我尷尬得越來越難說話,最後隻能乖乖地閉起自己的嘴巴。
她傻眼地笑著「看來你和以前還是沒變呢」如此說道,伸手按下呼叫店員的按鈕。
「而且我不是很喜歡吃便當喔。」
雖然我打算開口反駁,但她卻隻是輕輕拍著不知何時拿在手裏的菜單說道:
「那你最近這陣子應該都沒吃什麼好東西吧?真是拿你沒辦法耶……拿去,點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吧。別擔心,這餐我請客,距離上通告還有點時間,你就稍微陪我聊聊天吧。」
別說是用餐的時候,就連吃完飯後我們還是沒有停止聊天。
廣部同學微微抬起眼睛看著我並露出奸笑,那就是俗稱的小惡魔微笑,然後開始說著以前曾經風靡全國的四人組團體,還把我們不知道的內幕給抖了出來……或許該說我對這方麵根本不熟悉,話裏還出乎意料地出現聽過的名字,我記得著莪她爸爸還有收集那個團體的CD。
「你還記得她們嗎?聽說她們那間經紀公司的社長,隻花一個星期就把那四個國中生全部征服羅……」
身體頓時冒出討人厭的冷汗,她說的全部征服……呃……應該是交換卡片或限定版CD的事情吧!!絕、絕對是這樣沒錯!!
「我先聲明,我說的不是交換卡片或是CD之類的東西喔。」
……這怎麼可能?怎麼會有這種事?該不會是把那四個國中女生……等等,冷靜點,這絕對是廣部同學的獨特玩笑,真不愧是廣部同學呢……
「喂~~別故意把視線飄遠逃避現實羅!」
廣部同學故意大幅度慢慢地在我眼前揮著拳頭,不過顧著想事情的我並沒有躲過而被直接打中臉頰,之後廣部同學則是用拳頭鑽著我的臉。
「因、因為……怎麼可能會有這種蠢事……」
「那裏就是這樣子啦。」
「……呃……該、該不會連你都……不,可是……應該不會已經……」
「我?嗯……隻是一點點而已啦,因為那個電視節目的導演說會讓我成為固定班底,反正對方看起來還蠻溫柔又很酷,我就點頭答應羅。」
她帶著害羞又類似苦笑的笑容垂下頭。
一聽到這個回答,我突然感覺到心底有種重要事物瞬間崩毀的絕望感,我眼前的這個少女……不對,這名女性雖然是廣部同學,但她已經不再是我以前所認識的那個廣部同學了。
由於太過震驚,我的腦袋裏浮現出許多逃避現實的妄想。現在我是不是應該把她綁走,然後遠走高飛過著低調幸福的生活呢……沒關係,缺錢隻要我休學出去賺錢就好,雖然現在經濟這麼不景氣,不過我隻要靠著體力和老爸牽線,應該還是能找到和自衛隊有關的工作,畢竟我們可是從祖父那代就連續三代參加自衛隊,身家調查應該勉強可以過關,而且再怎麼說……
「嗯?洋,你幹麼露出那種下定決心又快哭出來的眼神?給我停下來,別再胡思亂想羅。」
可惡!我沒辦法再等下去了!我必須趁早把她占為己有,這可是我長年以來的夢想,我要順著自己的欲望把她的……嗯?最後怎麼好像有點怪怪的?
廣部同學也不知為何發出笑聲說道:
「那些話是騙你的啦。好好,別再哭羅,你果然還是很好騙耶,拜托饒過我吧。」
「……你說謊,這種體貼的話絕對都是騙人的,現實總是會讓我們吃盡苫頭的。」
「啊哈哈,就說沒有那些事了啦,我經紀公司的社長是女的,還特地告訴我不準出賣自己的身體,這樣你放心了嗎?」
一聽到我眼前的這名女性……不,是這名少女所說的話後,我心中崩毀的某種形象又瞬間再度重建,全身無處發泄的邪惡欲望也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與其說是放心,我實在還是沒辦法接受這種黑暗麵……」
「隻要是有大量金錢流動並聚集夢想的地方,不論是哪裏都會出現這種毫無道理可言的交易,為了追求金錢和夢想,擁有各式各樣想法的人都會出現在那裏,裏麵有知道自己絕對無法生存的人,也有絕不放棄賭上全部籌碼都要死咬著不放的人……沒錯,他們就是蠢得會讓人很想笑喔。」
魔部同學輕輕泛著鼠刺的笑容,還用一副「這真的很有趣吧?」的眼神看著我,不過我笑不出來,我擠出的笑容還比較像是苦笑,畢竟這番話實在沉重得難以讓人有笑意。
「不過,這些人不就因為有那樣的努力和覺悟,才會總有一天實現夢想嗎……?」
「這就很難說羅。」
她一邊拿出自己的手機,一邊「啊」了一聲讓這個話題先告個段落,看來差不多是她該工作的時間了。我轉頭看向家庭餐廳的外麵,外麵的天色已經變暗,於是我也拿出手機確認時間,現在已經快要晚上八點了,扣掉享用漢堡排套餐的時間,我們似乎聊了很長一段時間……雖然對我來說時間過得很快,但廣部同學又是怎麼想的呢?
廣部同學隻說了一句「那我走羅」,就拿著帳單迅速地走出店門口,如果是著莪的話,她肯定會不留痕跡又理所當然地把帳單留給我,真不愧是廣部同學,就連走出店外後還隔著窗戶對我一揮揮手,最後搭上某輛計程車離開此處。
在家庭餐廳的喧囂聲中,獨自留在餐廳裏的我也感覺到一股不可思議的心情,這到底是什麼感覺?總覺得自己好像過了一段與平常截然不同的時間,雖然說好像還滿理所當然的,但總覺得這有點像是早上沒睡醒時帶著惺忪睡眼的感覺,我已經不太記得自己說過什麼話,或是吃過的漢堡排是什麼味道,隻知道自己看到了久違的燦爛笑容,還有最後那個令人印象深刻的謊話輿苦笑鮮明地烙印在我的腦海中。
被獨自留下來一段時間後,我也走出家庭餐廳,畢竟我已經吃過漢堡排,因此我還是傳了一封『今晚我應該沒辦法參加爭奪戰了』的簡訊給槍水學姊,不過最後還是決定到社辦一趟,因為時間已經超過八點,照理說油神超市的半價標簽時刻已經結束了。
我沿著黑漆漆的夜晚道路走回學校,最後來到社辦大樓前麵。
就在這個時候,耳邊傳來塑膠袋搖晃的沙沙聲,我也轉過頭看往傳出聲音的方向。我原本以為是學姊,結果居然是山原與獵犬群,六個人裏有四個人提著看似裝有便當的塑膠袋,他們也同樣轉頭看著我,不過我們彼此都沒有出聲,即使是站在昏暗的社辦大樓前,還是能見到山原那有如毒蛇的眼睛散發出銀白色光芒。
看到他們經過我的眼前時,我也開口喃喃說道:
「說得也是,既然你們會三番兩次來攪局的話,那這次也……」
「不過,上次也不是你自己把他們解決掉的吧。」
後麵又傳來一道男性的聲音,當我一轉過頭,就見到光頭男與落腮胡正在我的身後,還有被他們兩個挽著手腕渾身癱軟的白粉……不過說實話,白粉的模樣看起來還滿像被抓到的外星人。
「狗爺,這家夥還給你。」
說完這句話後,他們就把意識朦朧的白粉交給我,當落腮胡一放開白粉,白粉也差點失去平衡坐倒在地,於是我趕緊把她扶著。從適副虛弱模樣就能發現她被打得滿慘的,我以為又是她的怪癖發作,但實際上似乎並非是這樣。
「她被獵犬群盯得滿慘的,雖然把她丟在那裏也沒關係,不過她在店裏走得搖搖晃晃,還差點撞到商品架,所以我們隻好把她帶回來羅。」
「帶她回來的時候,我還很擔心有人會把我們當成綁架犯報警哩。」
「……給兩位添麻煩了。」
「這沒什麼啦,話說你今天怎麼了?目標是老叟的店嗎?」
「不,我今天已經在別的地方吃過東西了。」
落腮胡朝光頭男瞥了一眼,光頭男也把視線轉向落腮胡並點了點頭,落腮胡這才開口說道:
「先不說今天,你們從明天起最好多注意獵犬群,他們的動作和以前完全不一樣,說不定就跟你剮剛說的一樣,感覺起來很像是要報複私怨……今天白粉被攻擊的時候,山原那家夥好像還把攻擊白粉擺得比搶便當還重要哩。」
一聽到落腮胡的含糊話語,光頭男似乎也顧慮到我的感受而繼續說道:
「就在剛剛進行爭奪戰的時候,山原那家夥居然完全不管獵犬群的死活,感覺那種亂來的戰法就算是犧牲半數獵犬都不奇怪,而且還能明顯看出想找那小丫頭的碴,也很像覺得她很礙事才先解決掉她,反正當時的狀況解釋成哪邊都很合理。如果是平常我還不會想這麼多,不過最近看到你們和山原的關係,很難不讓入聯想到這種挾私怨報複的做法,希望這隻是我杞人憂天就好。」
打從剛剛看過山原的眼神後,我就不覺得光頭男的話隻是單純的杞人憂天。
落腮胡他們最後隻拋下「總之稍微把這件事記在腦袋裏吧」這句話,然後就輕輕舉起手轉身離開,從方向來看應該是要去老叟的店吧?
我一邊攙扶著不知是否還保有意識的白粉,一邊把她帶到五樓的社辦。當我一打開門,就看到一個以窗外月夜為背景的細瘦輪廓。
「看樣子白粉今天應該沒搶到便當。」
學姊仍然抬頭看著月亮,也就是維持背對的姿勢朝著我們如此說道,她或許已經從窗戶看到我們剛才的樣子,也有可能是從塑膠袋的聲音判斷出來的,總之我先讓白粉坐在椅子上,然後把剛剛落腮胡的話告訴學姊,結果她轉過身時也露出苦澀的表情。
「山原那家夥……他從以前就是個像蛇一樣很會記仇的人,不過隻要過段時間,他就不會再繼續找我們麻煩羅。」
「以前?」
「那是我加入半價社一陣子後發生的事,那時候我也和你一樣受邀加入獵犬群,被我拒絕後,他不知道為什麼好幾次都刻意出現在我麵前找麻煩……不,那時候還不是帶著整隊獵犬,而是山原自己一個人,那時候的獵犬首領還是別人。」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應該是受到前任社長的影響吧,聽說他們兩個在從狗蛻變成狼的時候就是夥伴關係,當他們分別成長為狠與墮落成獵犬後,就慢慢地出現代溝,他想把我挖進獵犬群,應該就是想找前任社長的麻煩……畢竟他的個性就是很拘泥於勝利。
前任社長也曾經說過,山原就是太過在意勝敗,才會沒辦法體會到爭奪戰過程中的醍醐味,所以最後才會變成不知道狩獵時鮮血滋味的獵犬。」
前任社長……就是魔法師吧?我記得他以前曾經說過和山原是好朋友,但直到現在仔細想想,說不定他的話裏也帶有幾分諷刺的意思。
「想獲勝本身並不是件壞事,甚至可以說是很理所當然的想法,畢竟就是要為了勝利才有辦法向前衝刺,但太過拘泥於勝利就會遺漏掉爭奪戰的本質,我們追求的並非是過期拋售的便當,而是擁有勝利滋味的便當,不是隻要能填飽肚子,或是打倒阻擾的敵人就能獲得滿足的。」
我點了點頭,如果用格鬥遊戲來比喻的話,他應該就是常常使用獵犬群這個關廁所連段的人,純粹隻是為求勝利而參加這個遊戲。
「隻不過,他應該不會這麼頻繁地出現,畢竟他們是以團體方式行動,所有獵犬和每天社團活動的時間不可能配合得這麼完美,隻要在超市見到他們時再多留意就好……話說回來,我以為你今天不會再過來了,之後要和我一起到老叟的超市看看嗎?」
「呃……可能沒辦法,因為我已經和廣部同學在家庭餐廳吃過東西了。」
學姊隻是喃喃地回答「這樣啊」後,就用手撐著細瘦的下巴並將視線轉向地麵。
「……嗯?那個……該不會就是所謂的約會吧?」
「隻是看起來很像而已,途中我也曾經這麼想過,可是應該還不到約會的程度,畢竟我們隻有到家庭餐廳吃飯,而且廣部同學應該完全沒有那方麵的意思吧。」
學姊則是抬起頭,輕輕地笑著回答「那還真是可惜呢」。
●
別名食人鬼的大穀昌義正在自家公寓的電腦前拚命地動腦思考事情,他微微轉過頭朝螢幕瞥了一眼,螢幕裏正顯現出某個非官方後援會『追蘭族』的交換情報論壇。
『追蘭族』就是默默地在幕後守護著妹係偶像鬼燈蘭,也就是通稱為哥哥、兄長、大哥與大葛格這些支持者所聚集的地方。原本鬼燈蘭是隸屬於名為『FLOWER
GARDEN』的常見短命團體的偶像,但由於部分支持者的強力聲援,因此她現在主要是以單飛形式進行演藝活動,簡單說就是個扶搖直上的新星。不過就算官方已經成立『FLOWER
GARDEN
』的後援會,目前還是沒有專屬於鬼燈蘭的後援會,因此支持者自然而然地成立了一個名叫『追蘭族』的非官方後援會,並且在裏麵交換各自的意見與情報。『追蘭族』是個從『FLOWER
GARDEN』出道後就同時開始營運的最具曆史網站,甚至還會出現疑似業界人士刊載的內幕情報與照片,因此不隻是受到支持者的強烈信賴,也是個在支持者心目中擁有半官方後援會地位的特殊網站。
由於這個網站的營運時間點太過即時,以及營運後采用不自然的會員製度,甚至是情報流竄的速度、讓人幾乎不曾懷疑的情報正確度、還有管理員非透明化的管理態度等等,因此懷疑「這根本就是經紀公司故意裝成非官方的行銷策略用網站」的人也不在少數。畢竟比起官方開設的後援會,非官方的網頁比較能夠提升來訪者的成癮度,不隻是能夠讓支持者自然產生「這裏是我們自己找到的交流場所,這個網站沒有我們就活不下去」的意識,而這個意識同時也會投射到『FLOWER
GARDEN』團體裏的某位偶像,也就是出道後就打著妹係偶像頭銜的鬼燈蘭身上。隻要從這點思考,就能微微地看出「原本隻是隨興來到『追蘭族』注冊的支持者,漸漸對網站成癮後就會給予鬼燈蘭更強力的支持」的公式,並讓人開始懷疑『
FLOWER
GARDEN』這個團體與其他成員,是否隻是讓鬼燈蘭這個火箭衝向太空的加速裝置,以及這個非官方網頁是否有辦法達成這麼大的效果。大穀認為前者應該是正確答案,而後者則是半對半錯,照理說這個小小的非官方網頁隻是紙上談兵,成功率應該不會太高,但要是幕後已經擬好各式各樣的策略的話,情況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又或許可能隻是『追蘭族』這個策略偶然奏效浮出台麵而已。也就是說,就算成功機率隻有百分之一,但理論上隻要有一百次嚐試就有一次會成功,也許幕後已經嚐試過無數次其他手段,不過幾乎都是以失敗告終毫無留下蹤跡,或許隻是因為外界並不知道這些失敗的嚐試而已……
雖然想到這裏已經接近是過度妄想的等級了,但要是事實確實如同大穀所預測的,那確實會讓人感覺到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大力量在背後操盤,光想到這裏就讓大穀背脊發毛,而且早已跳脫出有趣的領域,畢竟這已經無趣得簡直像是心靈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間,不過能夠在這個潮起潮落的偶像業界中發現『FLOWER
GARDEN
』這個團體,而且還見到鬼燈蘭並成為她的支持者,這份心情絕對不是別人能夠隨便操控的,大穀深信自己的心情還是很符合笛卡兒的哲學概念……不過,他卻很擔心甚至連這份心情都是被行銷策略所植入的想法。
隻不過,平常就算想到這種事情,通常隻要洗個澡睡一覺就幾乎能夠拋出腦外,隔天在某大型論壇看到有人說鬼燈蘭壞話時,他又會回到撰寫『聽好羅,我從現在開始好好地把蘭蘭的優點告訴你,你這家夥給我把耳朵掏幹淨乖乖在電腦前坐好!首先我妹妹是……』這類長篇大論的生活中。
「……接下來要怎麼辦呢……」
大穀開始思考,根據『追蘭族』網站最新的消息,因為首部主演的電影漸入佳境,她目前正在就讀與平常不同的學校,由於她平常就是認真努力的孩子,因此眾哥哥們都曾經立下「絕對不能打擾她求學」的鋼鐵誓雷,不過也有情報指出這次到別間學校念書,本身就是為了宣傳電影的造勢活動,因為連製服似乎都是由活動用的服裝加工而成,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其實大穀也很想到那裏看看……不對,應該說這就是身為支持者與哥哥應盡的義務!必須靠著我們親手把現場的氣氛炒熱!大穀的心底浮現出這種毫無意義的義務感,而另一頭當然也微微地期待著能夠出現讓兩人展開戀曲的奇跡。
雖然那間學校距離大穀的公寓有段距離,即使車子有點破舊,但對於有車的他而書並不成問題,甚至還準備為了參加遠處活動的睡袋。
唯一的問題就是前陣子剛開始交往的牧,縱使他到目前還沒有成功過半次,但現在就算在超市見到女性野狼,大穀也不會想把對方偷偷拐走……而且也慢慢地舍棄追逐偶像的興趣,為了目前還很擔心自己是否太過壯碩的牧,他甚至把有著嬌小女主角的遊戲、漫畫以及大量偶像周邊商品與DVD全部賣掉,當然鬼燈蘭相關商品除外。因為與其說是偶像,蘭蘭還比較像是妹妹……不,她就是個妹妹,因此大穀認為她並非是戀人而是家人,於是他也把鬼燈蘭的周邊商品塞進床底下,把所有東西隱密地保存在這個日本男生最常見的私人空間裏。
要是牧知道我為了親眼見到鬼燈蘭幽遠門的話,她會怎麼想?又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不過,既然這次並沒有不準靠近學校的鋼鐵誓約,那就是能夠瞥見她平時學校生活的超絕佳機會。
大穀的腦中瞬間閃過牧的表情,就是那晚在月夜公園裏,牧含著淚光抬起頭看著他時的表隋。
「……還是不行,我沒辦法背叛牧那家夥,說得也是……」
於是大穀搖了搖頭關掉電腦,還泡了好一個澡試著忘記這件事,然後讓自己好好睡了個覺。
隔天早上,大穀把睡袋塞進車裏驅車出發,看來他還是把那件絕對不能忘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了。
2
「呃……後麵我不知道怎麼算了耶……」
廣部同學——嗯,大家口中的蘭蘭正在黑板前解數學算式,不過她才解到一半就停下動作,就算男同學們在台下竊竊私語地說著解答,看來隻聽到算式還是沒辦法讓她理解解法。
明明都已經舉白旗投降,數學老師卻仍然滿臉厭煩地盯著黑板,那是個年過三十並罕見地專攻數學的女老師,由於那個老師的個性原本就不算太好,甚至還會惡整平常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輕浮女學生,因此部分同學把她稱為《母夜叉》,看來蘭蘭也被她歸類在討厭的族群裏。
蘭蘭的雙馬尾像是相當困擾般不停晃動,拿著粉筆的手也慢慢地垂了下來,雖然還沒有流過臉頰,但微微瞥見的眼眶裏已經被淚水浸濕了。
經過尷尬的數十秒後,老師煩躁地歎了一口氣,然後保持沉默用粉筆「喀喀」地將答案寫在黑板上,蘭蘭則是垂著頭慢慢走回座位,身旁的男女同學紛紛朝著她詢問「你還好吧」,她也硬擠出笑容輕輕地回答「我沒事」……就在她回到座位拉開椅子並準備塵下時,她也微微地朝著我發出「等下陪我出去走走」的聲音。
「那女的真是有夠讓人火大的耶。」
她的模樣和性格與幾小時前變得截然不同,或許該說變回從前的那個廣部同學,當她一坐上家庭餐廳的座位後,就立刻恨恨地擠出這句話。
「呃……所以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記得你的數學還蠻不錯的吧?可以教教我嗎?我會請你吃飯的……因為明天那個臭老太婆肯定會找我麻煩,我打算到時候把問題全部解出來給她看,畢竟我在外麵還是給表現出很努力的形象,會想辦法解決問題不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嗎?這樣你聽懂了嗎?」
「可是,明天又不一定會是這樣……」
「那家夥絕對會找我的碴!一定是因為她學生時代隻知道念書,才會藉著欺負我這種可愛的女生滿足自己那段悲慘過去,絕對是這樣沒錯的!洋,你不想教我念書嗎?」
「呃……天底下沒有比替你服務還要更榮幸的事了,簡直就像是作夢一樣。」
「那就沒問題羅。菜單給你,想吃什麼就點什麼吧。」
其實比起吃飯,對我而言能待在她身邊才是最好的獎勵。
3
自從廣部蘭來到烏田高中已經將近兩個星期,而這也幾乎等於佐藤鮮少出現在社辦的天數,尤其是從那晚傳來司今晚不太方便』的簡訊後,就沒有再和佐藤一起吃晚餐了,就算偶爾會出現在社辦,但他幾乎都已經吃飽了,問到他最近到底在做些什麼事時,他隻回答最近都在家庭餐廳教廣部念書。
比起廣部從前念的那間學校,烏田高中的水準確實高了幾個等級,因此她要趕上進度或許會蠻辛苦的,佐藤又是少數知道她幕後模樣的其中一人,而且似乎對她還懷有好感,所以這樣應該算是對他們最好的相處模式吧?
槍水坐在椅子上,用手撐著臉頰抬起頭看著窗外的天空,無垠的青空中絲毫沒有半片雲朵,白粉那有如雨滴敲打屋簷的鍵盤聲聽來也格外悅耳。
槍水覺得最近這種時間好像變得越來越多,或許該說是佐藤不在的時間變多了,以前佐藤幾乎都會待在身邊,陪她玩桌上型遊戲直到半價標簽時刻,當然現在白粉也在社辦裏,但由於她忙著執筆創作,因此槍水很難主動開口要白粉陪她玩遊戲。
平常槍水和佐藤都是一邊玩著遊戲,一邊聽著白粉敲打鍵盤的「喀喀」聲,白粉偶爾還會中途加入戰局,但要是槍水沒有住何動靜,白粉就會持續敲著鍵盤直到半價標簽時刻,從白粉的個性來看,兩個人玩和中途參加似乎還是擁有不同的意義。
「……還真無聊。」
聽到槍水不自覺地如此喃喃說著,白粉誤以為是在叫她而抬起頭回了一聲「咦?」,看到槍水揮揮手表示不是叫她後,她又發出「原來是這樣啊」的可愛回答聲並再度回到鍵盤的工作上,槍水也對此種情景感到有點可惜,雖然隻是偶然說出的話,但如果剛才能順著那句話找白粉玩遊戲就好了……
沒錯,現在槍水就是這麼無聊,手邊的將棋棋譜已經都看完了,必須考量戰略的超市爭奪戰最近也沒出現值得稱為強敵的對手,頂多隻有偶爾會在油神或老叟超市亂鬧的獵犬群值得掛心,但奇怪的是他們並沒有直接找上槍水,而總是出現在另一邊……也就是白粉出現的超市,由於三番兩次被教訓而搶不到便當,因此現在白粉也得到槍水的同意跟她到同家超市搶奪便當。
獵犬群很有可能是故意避開她的,不過這樣對槍水並沒有任何影響,畢竟她並沒有興趣把這些刻意回避的獵犬抓起來教訓一頓。
「……還真無聊。」
槍水再度如此喃喃說著,不過這次並非是「不自覺」說出這句話,她不著痕跡地把視線轉向白粉,而且刻意試著如此說道,不過她又覺得這麼做有點不好意思,因此過小的音量很快地就被白粉的鍵盤聲蓋過,白粉則是沒有任何反應。槍水不禁歎了一口氣,她甚至覺得自己就像是隻想要找人玩的小狗,而平常陪她玩的任務都是由佐藤負責。
佐藤那家夥今天應該也不會過來吧?雖然他說是陪廣部念書,但實際情況真的是這樣嗎?該不會……槍水的腦中突然冒出不愉快的聯想,自從廣部出現後佐藤就沒有再造訪超市,而且還是在乾燒蝦仁便當之後所發生的事,如果是因為那件事的話……
槍水的心底突然浮現出莫名的不安感,沒辦法保持冷靜的她自然而然地站起身,並且把身體轉向窗外,然後挽著雙手閉起眼睛。稍微猶豫一段時間後,槍水拿出手機撥電話給佐藤。
『喂……學姊,有什麼事嗎?』
「呃……我隻是想問你今天打算怎麼辦?」
嘴巴裏卻說出與心底截然不同的話。
話筒裏傳來佐藤「這個嘛~~」的迷惘聲音,另一頭傳來的喧囂聲也突然變遠,看來應該是佐藤用手掩著話筒,但還是能朦朧聽到佐藤與廣部的對話。
『反正今天沒有拍攝的通告,明天那個臭老太婆還要小考,所以今天必須要教得更仔細點喔……嗯?你不想教我嗎?不對吧,應該要感覺到很高興才對吧?快點說吧。』
『……能讓廣部同學請我吃飯,而且和她待在一起都讓我很高興。』
『很好,雖然聽起來有點惡心,不過說得很好……我開玩笑的,別露出那種表情啦。』
然後還能聽到兩個人的笑聲,語氣聽起來好像還蠻高興的。
槍水下意識地用馬靴前端蹬著地板,她很不喜歡這種隻有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感覺,如果他們是在眼前做出這種事或許還沒關係,但不隻是在電話的另一頭,而且掩著話筒還能這麼開心,這讓槍水感到相當不悅。
『……學姊?不好意思,今天可能也……』
原本槍水說完「好吧」就打算掛掉電話,不過她突然想起原本要說的事,於是趕緊發出「等等」的聲音把佐藤叫住。
「那個……其實我有件事必須要向你道歉。」
『咦?是什麼事?』
「雖然已經過了一段時間,其實我一直想對你說,可是因為你最近都沒來社辦,所以我……」
槍水發現語氣越來越變得有點刁難佐藤,於是先故意咳了咳嗽打斷話題,然後抬起頭看著天空讓自己切換心情。
「就是那晚吃乾燒蝦仁便當的時候,其實我想說的是……就是你不小心打開門的事。」
『……那次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我要說的事正好相反,我想對那天對你抱怨的事道歉。」
『咦?可是那次學姊不是已經原諒我了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就像你所說的,那時候真的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明明隻是時機不太對,結果我把過錯都怪在你頭上……而且那天還要你陪我到這麼晚。」
『呃……這沒什麼關係啦,請學姊別放在心上,那次我在走廊講電話講太久也有錯,而且玩到那麼晚也是很平常的事嘛!畢竟那天我們都玩得很開心,所以請學姊別再在意這件事羅!』
雖然槍水說話時顯得有點焦急,不過當她一聽到佐藤有些高興地說出這些話時,心底的不安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槍水不禁放心地輕輕吐了一口氣,並喃喃地說出「謝謝」。
她原本很擔心佐藤是否因為那件事,才會不敢出現在社辦與超市,但事實並非是這樣,佐藤確實隻是在教廣部念書而已。
「那就先這樣吧,偶爾要來社辦露個臉,我會等你的。」
聽完佐藤回答「好的」後,槍水則是掛掉電話再度坐回椅子上,然後又繼續趴在桌麵把頭枕在左腕上。
雖然不安感已經消失,但無聊的時間並沒有跟著消失蹤影,於是槍水隻好用手指彈著放在園桌的手機。
○
沒想到學姊居然會主動打電話過來,為什麼到這個時候才提起那件事……?
我一邊狐疑地思考著剛剛那通電話,一邊把可樂喝光。
……該不會學姊以為我不去社辦的原因,就是那時候惹她生氣吧?所以她才會向我道歉?不對,說不定是擔心我和廣部同學之間的關係…
「……不不,再怎麼說都應該不會有這種事。」
我不禁露出苦笑,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學姊未免太可愛了,甚至讓我很想立刻衝到社辦把她抱起來。
畢竟學姊的個性就是這麼認真,就算事情已經發生這麼久,她肯定是突然想到自己有錯在先吧?為了把這個名為妄想的願望趕出腦外,於是我把杯子裏剩下的冰塊倒進嘴裏咬碎,為什麼我現在會這麼想衝回社辦?甚至還想趕快看看學姊的表情。
「我說洋,第四題我完全看不懂耶……喂喂,你幹麼露出這麼蠢的表情?」
看來我的表情應該真的很誇張,隻見廣部同學罕見地露出苦澀的表情看著我。
「真是的,隨便啦……老師!趕快教教我吧。」
廣部同學突然改變表情露出奸笑,然後卸下自己的眼鏡戴在我的臉上。
如同我的猜想,那隻是普通的玻璃眼鏡,我隔著眼鏡發現廣部同學剛剛的小惡魔式笑容,已經變成歪著頭請教問題的微笑,感到有點不好意思的我也同樣回以笑容,我不是因為被叫成老師的優越感而感到害羞,她那頂著黑發與愛哭痣的笑容與從前可說是完全如出一轍……雖然這也是原因之一,不過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在別的地方,她桌麵下的腳突然自然而然地勾著我的腳,從她刻意露出可愛笑容的舉動來看,她應該是故意這麼做的。
這讓我的思考完全切換到眼前,而且帶著幾乎快升天的情緒拿起筆看往她的筆記本,她的解法並沒有錯,隻是疏忽漏掉某個解題的關鍵,於是我故意裝成老師的臭屁模樣指出問題所在,廣部同學也笑著「什麼嘛」如此回答。
聽完我的說明後,她又再度拿起筆開始解題,無事可做的我也不經意地看向窗外,由於我們坐在一樓的窗邊席,窗外能夠見到四處往來的行人,但奇怪的是怎麼看都不會感到厭煩,現在剛好是采購晚餐材料的時間,因此大部分行人都是主婦和學生,這時我也在人群裏突然見到某個熟悉的奇異身影。
那是個穿著黑色套頭外套的矮小男性,腋下還夾著一個小袋子,他把手插在外套的口袋裏垂著頭向前行走……伹因為和四周格格不入,嘴角還掛著似乎能聽到「咈咈咈」笑聲的詭異笑容,看起來和街景實在很不搭調,怎麼會有這麼強烈的熟悉感甓……
那個套頭外套男下意識地抬起頭與我四目相交,那家夥毫無疑問地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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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為食人鬼的大穀昌義現在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把睡袋塞進車裏離開公寓已經過了十天,原本就不多的資金早已完全見底,大學那邊光靠朋友無法混過去的課也越來越多,就算不管是否會被當掉,資金困境也必須趕快想辦法解決,雖然他每天都在附近超市的半價標簽時刻四處亂闖,但不知為何這裏的狼都擁有一定程度的實力,因此這對他來說可是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個騎著重型機車帶著耳環的男子就已經很強了,另一對拿著菜籃的雙胞胎姊妹居然還能像對付小嬰兒般把他打敗,前者就單純隻是相當有實力的狼,但後者卻擁有怪物般的壓倒性力量,就連大穀所知道的強者當中,都沒有像她們能如此擅於利用菜籃的搭檔。不隻是技術洗練得讓人傻眼,而且兩姊妹又都是美女,如果還沒和牧交往的話,他認為自己肯定會向她們出聲搭訕。他認為大超市比較會有強者所以跑到別間超市,結果又碰到某個身穿體育服的壯碩男性和偶然再會的著莪肆無忌憚地占地為王,麵對他們根本就沒有勝算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