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在16層。
梁嘉月從電梯裏出來,輸入密碼,摸黑打開玄關的燈。
繃了一天,隻有這個時候最放鬆。
滿足地喟歎一聲,梁嘉月脫下身上早就被體溫烘幹的開衫,順手給自己煮了杯薑茶。
她打小身體就不好,三天兩頭總生病,病了還特別難痊愈。
今天又是淋雨,又是吹冷風,現下放鬆下來,她已經能感受到腦子裏一片昏沉。
原本還打算今晚回來開個夜車,再趕一部分方案。
可她實在頭昏腦漲,隻好草草洗漱,找了片感冒藥吞下去,便蒙著被子昏頭大睡了。
不知是不是睡前還在迷糊地想蔣珩與梁念晴的關係,梁嘉月這一晚,久違地做了些與以前有關的舊夢。
夢裏她十五歲,才上高一。
梁念晴大她一歲,雖說和她同在一所學校,但不同年級並不在同一幢教學樓。且那時她和梁念晴關係並不算和睦,在學校裏幾無往來。
與她一貫在學校默默無聞不同,梁念晴因為長相明豔,性格又張揚,在學校各大才藝晚會上皆有精彩演出,是不少學生心中的“校園女神”。
那是中秋放假前一天,也不知梁念晴的幾位愛慕者從哪裏打聽來的小道消息,說梁念晴格外憎惡她。
等到學校的中秋晚會散場,學生回家之際,幾個人在學校旁的一條小巷裏將她堵了。
帶頭那人語氣輕佻,譏諷她是雞窩裏飛出來的上不了台麵的東西。
餘下幾人散在她麵前,言辭間頗為粗俗下流。
梁嘉月木著臉,由他們自說自話,低頭絞緊了書包背帶準備繞開。
哪知當先那人伸出一隻手,輕巧地攔住了她的去路。
幾個人圍上來,將她團在中間,就有那麼一兩個手腳不幹淨的去拽她的衣領。
“放開!”她又羞又窘,死命低著頭護住自己。
力量懸殊,她自知打不過,隻一個勁兒弓著身子往後躲。
最先動手那人不耐煩,冷笑一聲,罵她假清高,手上更是使力。
就在梁嘉月快要絕望之際,突然聽到有人在巷子口喝道:“你們在幹什麼!”
那個聲音梁嘉月太熟悉了。
她渾身抖了一下,僵著脖子轉過頭去看。
梁念晴還穿著晚會表演時的紅裙,肩頭披了件灰色外套,瞪圓了眼站在那兒。
即便是生氣,眉眼間還是漂亮,且因為怒色更添幾分生動。
但梁嘉月第一眼看見的卻是立在她身後的蔣珩。
已經有些蕭瑟的秋夜裏,他隻穿了件白色短袖T恤,牛仔褲,腳上蹬著雙灰白拚色運動鞋。與她此刻的狼狽落魄相比,他看上去就像是一株風霜裏摧折不彎的小白楊。
他抱著胸,靜靜看著巷子深處吵鬧的一群人。
天尚未黑透,路邊昏黃的路燈亮著,暗淡的光線落在他身上,將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奚弄照得分明。
梁嘉月說不上來看清他眉目神色那一瞬間是什麼心情。㊣ωWW.メ伍2⓪メS.С○м҈
也許是她怔愣的表情太顯眼,蔣珩驀地朝她瞥來一眼,眉頭擰著,像是光站在這兒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耐心。
梁嘉月對那晚最後的記憶,隻模糊剩下梁念晴從那一堆人裏將自己拉了出來。
看到她被扯得淩亂的衣領,梁念晴伸手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解下來,遞到她手裏,讓她遮一遮。
梁嘉月兩手攏著對她來說過於寬大的外套,垂著頭,安安靜靜跟在蔣珩與梁念晴身後。
地上的兩道影子被路燈拖得很長,影子與影子挨得很近。
外套上沾染了梁念晴身上香水的味道,但在那熱烈的香氣包裹之下,一道似有似無的微苦果木香執著地往梁嘉月心裏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