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辛榮從鬱州送來的。
薄薄的幾頁紙塞在一個雙鯉信封裏,崔浩拿在手裏的時候笑了好長時間,才舍得打開來看。
信裏先報了平安。
他們一行走到半途就接到了東雍州失守的消息,城破家亡,肯定會有大批的老百姓南下逃生,他們押送的可是一車車真金白銀,到時候跟難民碰上了,誰也不能保證能夠安全。
胡永豐跟辛榮商量後,一致決定,改道鬱州。辛家在鬱州有自己的碼頭,到時候直接走水路北上,把銀子送到青州。
到了青州,再由鎮北軍自行派人接走,那就不與他們相幹了。
送信的時候辛榮人還在鬱州,這會子怕是已經平安回到青州了。
崔浩彎了彎嘴角,雖都是一些平淡的話語,但這是她頭一次主動給自己寫信,彌足珍貴。崔浩專門找寧姑姑要了個小葉紫檀的匣子呈裝起來,放在床頭生怕被人偷了。
沒兩天,宮裏就出現了一個偷匣子的賊。
崔浩那個昂貴的小葉紫檀匣子沒丟,太醫院卻丟了一個匣子。裏麵放著宋太醫的替六皇子醫腿的所有病曆。
馮爍連夜帶人搜查,追至宮門就再也沒有線索了。
守門的禦林軍十幾個人異口同聲都道不曾有人出去,好好的一個大活人在宮裏沒了蹤跡,皇上當場就撂了臉子。
命禦林軍,三日之內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馮爍哪裏會查案啊,求來求去,就又求到了秦元良這裏來了。
“小秦大人,您看這……”馮爍抱著一盆黑鬆盆景,把秦元良堵在大理寺的門外,神色堪堪。
秦元良的臉色,更是難看。大白天的他就光明正大的來行賄送禮,豈不是要壞了自己素來的廉潔好名聲麼?
轉眼又瞧了瞧他手裏的那盆黑鬆盆景,上好的一葉鬆,造型龍盤鳳翥。一看就知道是出自沈大師的手筆。
他想要,想擁有。
因家裏後院那隻禿鸚鵡的緣故,祖父愣是把那三千兩的事情記到現在。連帶著賬上的銀子也不準他支了,沈大師的這盆黑鬆公開售賣的時候,他惦記了好久,可惜囊中羞澀。
如今,心心念念的物件兒,就在自己麵前……
“咳……”秦元良故作一臉正色,從他手裏接過盆栽,一言不發的抱著進去了。
馮爍站在大理寺的門外,目瞪口呆。
小侯爺說,小秦大人最愛沈大師的鬆樹盆景不假。可他沒說小秦大人拿了東西會把人晾在一旁不管啊。
正在馮爍考慮要不要進去再問問的時候,就見小秦寺丞又出來了。依舊麵色平靜,隻是嘴角卻掩飾不住的微微彎起,近至他的麵前,開口道:“走吧。”
“啊,去哪兒?”馮爍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秦元良幽幽道:“你不是來請我幫忙抓賊的麼,頭一樣不得去看看現場?”
馮爍連連點頭,樂嗬嗬的跟了上去。
兩個人把禦林軍那晚的緝捕路線從新走了一遍,秦元良臉色深沉:“你確定沒有認錯路?”
馮爍恨不得拍胸脯作保:“這可是要掉腦袋的事情了,我怎麼能記錯了!”宮裏失竊,頭一個要被問責的就是他這個禦林軍統領,他就算是認錯親爹也不能認錯了那小賊逃跑的路線。
秦元良麵色更是凝重,把他領回了大理寺,滿是不舍的將那盆黑鬆從架子上取下,又還給了他。
“你這案子,我沒有頭緒,馮統領另請高明吧。”沒有一絲猶豫,就把馮爍連人帶盆景都給攆了出來。
崔浩聽了馮爍的描述,笑的前俯後仰:“往好的想,我小舅舅好歹把盆景還給你了呢。”
馮爍氣的鼻子都歪了:“是你給我出的主意說這事小秦大人能管,結果怎滴,我花了三百兩銀子買了這盆景,人家愣是把東西還我也不願管。”
三百兩銀子啊,那可是他好幾個月的俸祿!就這麼白白打了水漂。
崔浩笑著撥了撥那盆黑鬆,宮裏的老狐狸一個比一個的狡猾。
那賊逃跑的路線是條沒有岔口的單道,就連他這個門外漢都能看出來,賊就在宮裏,還遁入了東宮。
正直六皇子獲寵,大有勢頭要跟太子一比高下的時候,這是哪邊的手法誰也說不清。
馮爍看明白了裏麵的道理,自然是不敢挑明此事。兩邊都是皇上的兒子,神仙打架,遭殃的隻能是他們這些小嘍囉了。
而他小舅舅,怕也是看清楚了裏麵的彎彎繞繞,才不願說開的。
京城的水,太渾濁。水底下的事兒,誰又能說得準呢。
馮爍看他還坐在那裏發笑,嗔道:“我的小祖宗啊,我這都急成熱鍋上的螞蟻了,您還在那裏笑。還不幫著想想法子?”連一向耿直的小秦寺丞都不願接這爛攤子,那他可要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