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言後退一步,瞧著他。神色淡淡,眸子微眯,目光深沉。
看到蘇瑾言這個反應,蕭懷瑾明白她大概是懂了。
蘇瑾言當然懂,三年多來,她就算摸不透也能猜出些來。
她想著,隻見蕭懷瑾從廣袖中拿出一個小小的瓷瓶。是她喜歡的青色,上麵還有淺淺的小裂紋。
“穿骨之毒的解藥。”蕭懷瑾伸手遞過來,說到。
蘇瑾言猛地睜大了眼,看著他,有些不可置信。他竟然,把解藥給她了?
蘇瑾言沒有伸手去接,蕭懷瑾也沒有收回來,他一直伸著手,似乎在等她主動去接。
“要麼?”
蘇瑾言神色複雜的看了看蕭懷瑾,他神色淡淡,並無異常。她把目光轉向他手裏的瓷瓶,腦子竟一時間轉不過來。蘇瑾言下意識的伸手去接,卻還在想,他怎麼會把解藥給她呢?這可是牽製她的利器。他是良心發現了?還是……
蘇瑾言的手猛地停住,同時,蕭懷瑾開口說道:“這藥雖能解穿骨之毒,但其中有味藥引是南疆蠱蟲。”
果然。
這是找到更厲害的法子了。
哎。
蘇瑾言收回手,隻覺體溫慢慢下降,血液仿若一瞬間凝結。
接著又聽他道:“此蠱為子蠱,雖能解劇毒,卻性寒至極。服下後,若距母蠱過遠,便會如墜冰窟,疼痛難忍。”
蕭懷瑾語氣極為平靜,輕描淡寫的說出這可怕的後果。刹那間,蘇瑾言已經是如墜冰窟,還未需蠱蟲,她便已經從裏到外,心都是冰的。
蘇瑾言僵硬的抬頭看向他,蕭懷瑾麵色如常,像是在說一件無所謂的事情,輕描淡寫。他也看著她,不論是精致到極致的麵容,還是諱莫如深的眼眸,都沒有絲毫的波瀾,靜如水麵。
為什麼呢?
為什麼不能表現的掙紮一些、痛苦一些?最起碼,讓我知道,痛苦的不隻有我一個。
往日種種,如影重現。卻物是人非。
真是令人難過啊……
“陛下……”一聲陛下,幾乎費盡了她全部的力氣。那聲“阿錚”,無論如何,再也叫不出……
蕭懷瑾聞言,微微垂了眸,不再看她。不知是想逃避還是愧疚。
“就這一個選擇?”蘇瑾言問他,可心中卻似乎已經預料到結果。
“……”蕭懷瑾沉默了半晌,才又重新看向她的臉,白皙如玉。
“吃了它,永遠呆在我身邊,不要離開。或者……”說著,他突然一笑,不再言語。
或者什麼呢?
或者不要再讓我看見你?不,不行啊。他舍不得,舍不得這個人從此消失無蹤。所以啊,哪怕彼此痛苦,相互折磨,他也不想放她走。
很久很久,兩人都沒有再說過話。房間寂靜的令人心慌。
蘇瑾言不知道他那句未說完話到底是什麼,不過他都把選擇放她麵前了,想來也不是什麼活路。
“穿骨之毒,能活多久?”
“若無解藥,一年。”
“若有藥緩解呢?”
“……”蕭懷瑾聽見這話,突然笑了笑,說:“若你離開我,什麼也不會有。”
“……”也對,藥方都是他給的,藥材也是他給的。這樣一想,高官厚祿是蕭懷瑾給的,至高權利是蕭懷瑾給的,就連她自己的性命都在蕭懷瑾手裏。
原來,她蘇瑾言一切的一切,都是蕭懷瑾的恩賜。
原來,她蘇瑾言掙紮了這麼些年,竟然一無所有……
想到此,蘇瑾言忽然覺得眼睛酸澀異常。她閉上眼睛,緩了緩。半晌,等她再次張開眼睛看向蕭懷瑾時,已然又是無可挑剔的蘇瑾言。
蘇瑾言的目光流連在蕭懷瑾的臉上,多麼熟悉的容顏啊。曾幾何時,那驚鴻一瞥,令人念念不忘。在那並不久遠,卻好似久遠的過去,那個拉過她手的明朗少年好像已經消失遠去……
蕭懷瑾也在看她,看她平靜的目光望著自己,卻再也看不出其他。半晌,他聽見她說:“阿錚,我怎麼會離開你呢?”
你就是會離開我的,阿瑾。
蕭懷瑾悲傷的想,他問她:“會有人一直不變嗎?”
會有人一直不變嗎?是否還有人曾問過她?
“瞧,阿瑾,你連自己都不能相信。”
是啊,連她自己都不能相信。既然如此,那還怕什麼呢?未來的事情,誰都不能預測。若未來她鐵了心要離開,那縱使火海地獄也攔不住,還懼怕什麼?
霎那間,她似乎想明白了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有……
但是……
蘇瑾言伸出手去,從他的手掌中接過了那個瓷瓶。瓷瓶被他握了許久,隱隱有了些溫度。
輕輕拔開瓶塞,一顆圓滾滾的棕咖色藥丸倒在手心裏。蘇瑾言看著,覺得它真像一顆巧克力。把它捏起來放進嘴裏,苦苦澀澀的,味道可不像巧克力那樣好。
蕭懷瑾全程默默瞧著她,將她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態都細細描繪進心裏。
蘇瑾言笑意盈盈的看著他,眼眸水光瀲灩,沒有一絲雜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