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言靜靜的靠在床邊出神,目光不知看向何處,幽遠而綿長。
蘇雲舒端來的藥與粥,她也接過乖乖喝掉,然後輕輕擦擦嘴,又繼續靜靜地出神,不發一語。
悠悠三年,不過彈指一揮間。現在回想起來,快得就如同這三天一般,過往種種,如昨日雲煙,須臾間便散了,什麼也抓不住,什麼也留不住。有時候,她甚至覺得這不過是她做得一場夢,一睜眼就成了這般境地,沒有從前……
蘇瑾言閉了眼,輕歎了口氣,平靜又難言。
葉清來時,見她墨發如瀑垂在頰邊,麵色蒼白,唇無血色。長睫半垂,淺淺的陰影打在眼瞼,恬靜又憂愁。
他頓了頓腳步,垂了垂眸才又進去。
“聽聞蘇兄已有五日未上朝,看來蘇兄確實病的不輕啊。”葉清玩笑道。
蘇瑾言聞聲看去,微微一笑,掩去眼底的情緒。
“難得,葉兄終於記起我了。”
葉洵微微笑了笑,道:“可不止我一人記掛蘇兄,朝堂上都炸了鍋了。”
“此話何意?”
葉清看著她一臉茫然,也不知這事兒是否早已安排好,但無論如何已成定局。
想到此,葉清沉了沉心,道:“想必冊封的聖旨已經在路上了吧。”他頓了頓,繼續道:“左相大人。”
蘇瑾言猛地抬眼目光犀利的看向他,思索他是何用意。她半晌未語,垂了眸子默默深思。
葉清瞧著她這幅模樣,心中滋味難言。他發現他一點兒也不明白她,或者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明白過,包括他的兄長葉洵。
屋子裏陷入了沉默。蘇瑾言不說話,葉清也不走,兩個人像是在無聲的對峙。半晌,蘇瑾言才又抬起頭看著他笑了笑,眼眸深邃。她道::“葉清,我可不是什麼清高的好人。我與葉洵唯一的不同不過是我對這個皇位沒興趣,可是權利、名望、財富,誰不想要?”
“……”葉洵抿抿唇,垂了眸。
蘇瑾言眉頭猛地一跳,她為什麼要跟他說這些?她不該跟他說這些的。
“葉清。”蘇瑾言雙眸看著他,正經又認真,她聲音溫柔和煦,帶著若有若無的誘惑,輕聲道:“你才是這肮髒官場上的清流,清廉正直、為國為民沒有錯,前提是你得有能力保護自己!一個階下囚,怎麼敵得過居高位者?”
“……”葉清一時語塞,他好似一時難以接受這樣□□裸的現實。
“葉清,彈劾你的折子,我這裏有一打。”
葉清臉色有些發白。
蘇瑾言看了,想著是不是打擊的有點兒過了?好吧,那就再鼓勵鼓勵吧。
“你以為你們葉家那麼風光靠的是什麼?祖上的功勳?天真!那才是皇家想要除掉你們的根源!世家大族幾十年來勢力盤根錯節,任哪個皇帝都要忌憚吧?”說到這裏,她倒是很佩服葉洵,他確實是天生的政客,在蕭恭蕭錚兩朝帝王的猜疑打壓下依舊屹立了這麼多年,一朝山崩,可惜。
“我……我知道。”他知道,從小,父親就寄情於水墨詩詞,從不過問時局政事。祖父拿他無法,算是放棄了這個兒子。而他們與兄長葉洵一家也並不親近。
這大概也是兄長一倒,他們一家還能安然的原因吧?
“葉清,你隻有保護好自己,才能夠保護別人啊。”
葉清抬頭跌進了蘇瑾言澄澈又深邃的眼眸,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竟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蘇瑾言微微一笑,笑意直達眼底。
蘇府大廳裏,陳總管帶著蕭懷瑾的聖旨而來。
“王爺。”他向蕭雲起行禮,心中微微有些疑問。穆王什麼時候和右相走的這麼近了?
蕭雲起看到他手裏的東西,也知道是怎麼回事,點了點頭。
今日早朝,當皇帝陛下的聖旨一出,全場鴉雀無聲。底下站著的群臣麵麵相覷,心裏不知打著什麼主意。而蕭懷瑾就靜靜地看著他們的反應,眼神晦澀難懂。
一片寂靜中,忽然響起一個聲音,不大卻鏗鏘:“陛下聖明!”
接著,眾臣似乎猛地反應過來一般,集體跪下朝拜,呼道:“陛下聖明。”
一些老臣也跟著跪下,麵色沉重,不發一語。
“……”蕭懷瑾冷笑一聲,什麼也沒說。
蕭雲起回頭看過去,那人,正是大理寺卿顧大人。
顧大人察覺到穆王的目光,倒是沒有躲避,反而坦蕩的對視,微微一笑。
“……”蕭雲起默默收回視線。
“姑娘,蘇大人身體康複的如何?”陳總管笑眯眯的問蘇雲舒。
蘇雲舒冷冷笑了笑:“可惜了,沒死。”
“……”
“她醒了,不過身體還比較虛弱,在臥房休息。”蕭雲起默默道。
醒了,在休息……
陳總管瞧著手裏的聖旨,微微皺了眉,歎了歎氣。哎,早知道讓個小太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