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屠戶連忙推辭,倒是自己隻會閹牲口,卻不曾閹過人。鮑滿隻管取了銀子放於他麵前道:“你隻管閹來,生死有命,不與你相幹。若是成了,我另有銀錢奉上。”
那屠戶一輩子騸馬閹牛,不過得些散碎錢財,眼裏哪曾見過這般黃白之物?早滿口應承,留了鮑滿在家,休息一日,尋了繩子將人捆在凳上,當真按了那閹牲口的法子,將人閹了。那鮑滿也是鐵骨錚錚,隻管血流如注,汗出如漿,統不曾大喊大叫上一聲。屠戶尋了止血傷藥與他敷上,叫他在家中好生將養。鮑滿到底年輕力壯,休養幾月,竟可下地行走,恢複如初。
見事已大成,鮑滿滿心歡喜,又將最後一點錢財送於屠戶,囑他務必守密。轉頭自投首輔門下,隻說幼時於路邊溺尿,吃一野狗咬掉了命根,也算天閹。那希首輔正是日後的皇帝,並不察其中貓膩,聽了鮑滿一番詭辭,還歎惋幾句,就叫人收下,送入後院,與女眷聽用。
鮑滿在後院摸爬滾打些時日,正思著如何出頭,忽被調到貴妃手下。他自思這正是機會,於是著意討好貴妃。貴妃有精力不到之處,他為之周全。貴妃叫皇後為難了,他婉言開解。貴妃因此也信重他,當他是個心腹。因此皇帝將銀錢一檔子事交於貴妃後,貴妃便將那鮑滿叫來,要他替自己打理起來。
貴妃日常是有些不食煙火的脾氣,不覺著銀錢一事吃重。鮑滿卻是管過莊子的人,曉得銀錢最重。見貴妃將這樣的體己事交給自己,忙趴在地下叩頭,將事情接了過來,盡心打理著。他原有打理莊子的經驗,打理起錢財來似模似樣,十分上手,貴妃見了,時常讚上一句。偶與皇帝說了,皇帝過問一番,見鮑滿確實做得好,便點了頭,也算是過了明路。
因鮑滿手裏掌了銀錢,漸漸有了實權,趨奉他的人也多了起來。那鮑滿做的頭一件事,就是叫人往梅州去,將那坐牢的霍四放出來。因他借著皇帝的勢,地方官吏不敢不從,可憐那伏塾師,隻好往枉死殿托生去了。
第二件事,就是著了人,推說那與他做閹割的屠戶欠了人銀錢,偽作了借據人證,使人去告。那屠戶百口莫辯,被拖到官衙,打了一頓臭死,拖了兩條傷腿回家,連氣帶病,不上幾日便一命嗚呼。這也是鮑滿唯恐他說出自己不是天閹一事,斬草除根的法子。
後來這鮑滿借著貴妃的勢,皇帝的信重,越發氣焰囂張起來。又因皇帝也曉得是他在管錢,有了用錢之處,索性越過貴妃,直接叫了鮑滿來。鮑滿又拿出他趨奉貴妃的那一套,將皇帝趨奉得渾身熨帖。日久年深,皇帝竟和貴妃打了招呼,調了鮑滿往自己身邊,專一伺候自己,不必往後院行走了。
日後皇帝繼承大統,鮑滿便成了宮中大總管,內侍中第一人,權勢一時無兩,看待後宮妃嬪,全不在眼裏,有時見著皇後,還要托大幾分。唯獨貴妃是他舊主,曉得他根底,見過他趨奉的醜態。鮑滿見了貴妃,總要收斂幾分,不敢多言。因此鮑滿也總是避著貴妃,等閑不願和她照麵。此時皇帝卻下了令,鮑滿思前想後,到底不敢派個小內侍打發貴妃,少不得親自走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