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自是大怒不已，拍著桌子道：“你這一走，叫外人看了像什麼樣子？當我們世家軟弱，叫個賣酒女騎在脖子上嗎？”
牛妃隻管婉轉勸著道：“縱然當初賣過酒，入得宮來，就是宮中的貴人了，再不興拿舊時出身說事。皇帝聽了也要不樂。她如今正是盛寵之時，鋒芒正盛，我何必直攖其鋒？不如暫避一時，以免波折。我聽聞以色侍人，色衰而愛馳，我何妨蟄伏等待？日後總有出頭的時日。”
如此勸住了太妃，牛妃又去與皇帝言語。皇帝心知麗妃是拿牛妃作筏子，隻因正愛她在心尖上，不忍駁了她的臉麵。如今牛妃自願退讓，皇帝心頭一鬆，又暗中有愧。牛妃趁機言說願居別宮修行，為國祈福。皇帝自然無有不允。
於是過了幾日，皇帝下詔，賜牛妃別號清淨玉京仙師，出居京師以東的熹維行宮，帶發修行。牛妃聽得詔令，便隻帶了一宮女一老嫗，輕裝簡行，出宮往東去了。其餘服侍的宮女內侍統留在宮裏，分配到別的宮殿服侍。其中這小姿是留在殿閣裏的，見麗妃洋洋得意住進來，心下十分看不慣，卻又不好言聲。麗妃因她是牛妃舊人，不好擯棄，又不肯重用，隻留她充個人數，平日正眼也不瞧她一眼。
小姿隨著牛妃日久，牛妃的舉止處事也學了不少去，因此格外看麗妃不上。如今見麗妃輕狂得不行，自己坐在榻上，反叫皇帝坐她腳邊，小姿便暗與另一大宮女荷兒道：
“你且瞧她那輕狂相，倒像骨頭隻得二兩重似的，恨不能飄起來。”
荷兒是個老實人，聽了直笑道：“千金難買樂意，聖上樂意，旁人誰好說什麼？”
小姿聽了這話，暗暗咬牙道：“這等輕狂，卻叫人瞧不起。當日牛妃娘娘是何等尊重，何等風雅，我看她連給牛妃娘娘提鞋也不配。”
荷兒歎道：“這宮裏舊人誰不這麼說？奈何皇帝寵愛麗妃，經久未衰，誰又敢把這公道話說出口來。你我也不過暗中議論幾句，若叫人聽了去，小命也要不保了。”
小姿心裏發氣，但也知荷兒說的大有道理，隻能按捺下去，不再言聲。恰巧此時裏頭傳出令來，要她們進去，伺候麗妃卸妝梳洗。小姿和荷兒不敢怠慢，忙各自捧了麵盆手巾，低了頭進到裏頭去。
麗妃雖蠢鈍，卻也曉得宮裏現如今不是自己一人的天下。那入宮的新人裏，胡貴人是頭一個年輕貌美的。那施貴人也是不差，背後還有太妃撐腰。自己平白添了許多勁敵，雖說皇帝如今尚不曾叫迷惑了去，日後卻是難保。
麗妃當壚賣酒的年頭不短，形形色色的男人見識過許多，深知男人忘性最大。便是女人日日花枝招展的，往他麵前坐著，仍保不齊吃他一時忘了，往外頭拈花惹草，惹出許多事端來。雖說胡貴人施貴人暫且不甚得寵，但倘若自己不防著，難保皇帝不被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