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麗見她姨母今日聲氣很不對,又曉得自己不得寵幸一事正叫她煩心著,因此也不敢如往日般伶俐應承,隻管埋頭悶坐,竟如泥塑木雕般。梅香在外頭暗暗覷著動靜,隻見裏頭宮香靜靜燒著,日光淡淡透進來,那當值宮女一遍遍換著茶,一絲聲氣不聞。梅香暗道太妃今日氣大了,須得小心應對,更是將心提到嗓子眼裏懸著。WwWx520xs.com
又過了好半晌,太妃忽咳了一聲,曼麗如聞號令一般,忙活泛下筋骨,趕在宮女前,舒手將茶端起,殷勤送到太妃手邊道:
“姨母潤潤嗓子。”
太妃看一眼曼麗,想著這孩子雖不甚得寵,但到底是自己娘家人,較之淑妃等人到底更親近幾分,總可做個自己的貼心人兒。何況宮中妃嬪,不得寵的原是多的,若是操作得當,養下個一男半女,得寵與否,卻也不十分緊要了。思及此處,太妃便轉圜過來,打定主意要扶持起曼麗來,因而笑道:
“好孩子,到底你是個可心的。縱不可皇帝的心,卻可我的心。我今日也是受了氣,心裏不好受,拿你撒氣了。”
曼麗雖是驕縱,性情卻也機變,很知道如何就坡下驢,方才一聲不吭,正是思量如何尋個台階下。如今太妃遞了□□,曼麗焉有不從的道理?早笑吟吟道:“姨母這般說話,可是折煞我了。咱們是姨甥,至親的骨肉,莫說姨母拿我撒撒氣,就是急了打幾下,也礙不著什麼。”
太妃也笑道:“難為你如此懂事。做得這麼個明白人,日後後福是享不盡的。隻是眼下卻還要想法破局才是。”
曼麗聽得太妃言語裏有超拔她的意思,當下便要賣弄一番見識,忙笑道:“依我看來,皇帝此番行徑,意在收攏羅氏舊部。姨母不可不防。”
太妃冷笑道:“羅氏尚在時,我曾見過她舊部往校場閱兵,烏合之眾,拖拖拉拉,很不成樣子。當日皇帝正站在我身側,我有意要給他個沒臉,因此隻做不知,一聲不吭。待到她那些亂人走過去,後頭來的便是咱們正正統統的禦林軍,威風凜凜,好不神氣。我那舊識馬墾森將軍親自帶著兵,十二分體麵。待到老馬走到我麵前,我便故意裝作老糊塗的模樣,問他道:‘老馬這是打了什麼勝仗,得了這許多俘虜?’周圍人聽了,一時掌不住都笑起來,獨有皇帝和羅氏笑不出來,又不敢言聲,看了叫人暢快無比。”
曼麗聽了,笑了一陣,又勸太妃道:“那些人雖是些遊兵散勇,不成氣候,但也須提防著。古人到了窮途末路之時,發罪囚奴隸以為軍隊之事,尚且屢見不鮮,羅氏舊部,總比那些個囚犯奴隸強些,終究是個禍害。”
太妃見她說得有理,沉吟道:“既如此,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曼麗歎氣道:“求姨母恕我淺薄,自進了宮後,兩眼如同一抹黑,外頭什麼事也不曉得,暫且想不出應對法子。不過我想著,當日羅氏在時,那些個人便謀著要兵部正式收了他們,給他們稱號旗幟,編入軍中。兵部的大臣們為此很是煩擾了一陣。幸而那羅氏犯上作亂,自尋死路,方才不至同室操戈。如今皇帝顯露出抬舉他們的意思,兵部的人豈無防範之心?恐怕怨言也是有的。姨母當把他們叫進宮來,好生詢問一番才是。”
曼麗這話原是存著幾分私心的。她聽聞那燮華近日升了兵部主事,正是兵部紅人兒,想著此人雖浪蕩紈絝,仕途上卻很有青雲之象。自己本是他安排入宮的,他怎肯放著自己無寵老死宮中?隻是如今不是在行宮的時節,宮禁森嚴,難得通傳消息,不好與之議事。因此有意攛掇太妃請兵部幾位大臣入宮,思著其中或有燮華,可與之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