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第 15 章(1 / 2)

遇到季均後,他再也沒受到這麼大的苦楚。陸宣覺得有些委屈,要是季均在呢,季均在自己就什麼都不用想了吧。

可是他不在。幸好他不在。

陸宣抬手抹掉額上的血,盡量讓自己看著正常點,但衣服上的他是沒法管了。他打算教輛出租車,把他送到家,他可以偽裝一下假裝自己是摔死或者什麼的。如果時間不夠,那就到荒郊野嶺吧,就當自己是掉到懸崖下了。

想完心裏有點忐忑,自己死的這樣醜,叫季均以後如何懷念?難道教他以後跟自己的子子孫孫說他前男友死前耷拉著那麼老長的血紅舌頭或是嘴眼歪斜?

那也太不堪了吧。

不過這樣也好,別叫他想著他了,他死的這樣難看,不值得記掛。

可是,不偶爾想想他也不行。

陸宣如此矛盾。

……

窗明幾淨的病房中,執著書倚靠在枕上的季均擺開了他半闔的雙眼,他無意識敲著桌子的手指停了下來,接著,抓住了自己左胸的病號服。

抓出一團團褶皺。

心髒中尖銳的刺痛感突然襲來,季均從沒有這種感受,有人正在剜他的心頭肉,一刀一刀地要把他心尖給連根拔起一樣。

季均彎下腰,從喉嚨裏溢出痛苦的悶哼來。手指越抓越緊,但越是抓不住流失的東西。

有什麼東西,要失去了。

*

王言行趕到現場後,周遭亂哄哄的,救護車和警車竟然還因為種種原因卡在事故車道外,當事人目前沒有一個得到救治。

他使勁扒開人群,一邊大喊借過一邊往裏衝,他越想越不安,越想越覺得恐懼。要是陸宣真出了什麼事,季均該怎麼辦?他會瘋的,他一定會瘋的!

等他到了幾輛撞得麵目全非的車前,最壞的結果還是發生了。

如果事情有變壞的可能,那麼無論這可能性有多小,它一定會發生。

王言行小時聽到“墨菲定律”,深以為然。比如他在偷錢的時候一定會被爸媽抓個正著,而妹妹卻總能逃之夭夭。

可人在真的遭遇足以毀滅自己的重大事件時,總還是希望能逃脫的。不論那可能性有多小。

季均跪在那裏,他的病號服上沾滿血跡與灰塵。他用手指緊緊地包裹住陸宣手臂和腹部巨大的傷口,彎著腰,發絲垂著,誰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誰都能感受到那種絕望到窒息、甚至連窒息都顯得太輕太輕的空氣。

有淚無聲地低落,季均口中喃喃,他的手緊緊壓住陸宣已經幹涸的傷口,親吻著他的額頭、臉頰和嘴唇,到誰也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周圍不少人都偏過臉去,不忍看這讓人共情落淚的場景。喵喵尒説

周遭的聲音沒有了,它漸漸變成黑白電影中的一幀,一幀一幀,主題永不變化。永不落幕的愛,和永眠的愛人。

有人忍不住了,大聲衝後麵喊:“救護車呢?救護車呢?快來真的要不行了!”

季均猛地偏過頭,他的視線撞上了王言行的眼睛。王言行看到了他眼裏破碎的光,那一瞬間他跟個孩子一樣。

王言行輕步走過去,在季均乞求一樣的目光下,他觸碰了陸宣寂靜的脈搏。

這個本該是beta的omega無疑是美的,他不同於季均那種包裹著水一樣的刀刃般鋒利的俊美,他的美是春季的,是屬於花朵的,但不給人嬌媚娘氣之感。他周身幹涸的血跡,就像是一枝梨花落在了溶溶春水中,連死亡都是詩意和清新的。

王言行喉頭哽咽了,他試著寬慰對方,可在看到季均的眼神後,他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神呢?王言行此生再沒見過這樣的眼睛。人在麵對未知和龐大時,會升起無力抗拒的驚悚感,這時,他們連逃跑都做不到,因為大腦都是空白靜止的,思想在這裏都是凝滯的。

而王言行,此刻就麵臨著這樣的東西。他的全身開始劇烈地抖動起來,連移開目光的力氣都沒有。

所幸,季均移開了目光,他抱起柔軟靜美的omega,眼睛闔著,為他攏著被血汙了的頭發。

Omega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季均恍若不覺,在確認陸宣生命力的徹底流失後,他的表情平靜到了詭異的地步。

那一刹那,周遭還在同情兩人的人群不約而同地噤聲了,像雨聲被隔絕在窗外。一種無言的恐慌從他們的尾椎骨直衝向天靈蓋,那一瞬間,好像有龐然巨物從遠古裂縫中緩緩睜開他血紅的瞳孔。

季均恍然不覺,他繼續為陸宣整理著衣領,淚水無聲地落在陸宣的臉頰旁,分不清是誰的淚。

可沒有人再為這顆眼淚哀悼了。

“他們,”季均輕聲說,“他們都想搶走你,我本來不想這樣做的,是他們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