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刃落在他動脈不足一寸的地方。
宗主怒吼：“你分明答應我，答應我助你毀青蓮——”
“是啊，”陸平道，“我助你得宗主，可我沒說不殺你啊。”他在南浦身後說：“不必擔心，我還沒取你性命的打算。畢竟青蓮還沒回來。”
宗主渾身發抖，說不清是恐懼抑或憤怒。他後槽牙緊緊咬住，青筋從他下巴處和脖子處都顯露出來：“我……我求你……”
陸平又拍了一下南浦的肩。
南浦會心領意，他靈活一轉劍身，劍柄重重一擊，宗主立刻像條癱軟的魚一樣昏在地上。
“蠢貨，”南浦從來沒聽到陸平如此鮮明的情緒流露，“若不是青蓮在他身上吃了太多苦，我不會讓他活到今日。”
南浦轉過身，垂手跪在陸平麵前。此時山峰內滿是鮮血的鹹腥味，仙人的精血也化作潺潺細流，滋養著這裏名貴的仙植。可笑精心養了數千年，也不及這一天長勢喜人。
陸平忽然有了追憶往昔的感慨，他舒了一口氣：“南浦，你從不好奇我為何對青蓮如此另眼相待嗎？”
陸平自顧自說下去，此刻的他隻是需要一個聽眾來發泄他內心奔流的心緒：“我還記得他小時候，又小又白像個糯米團子，天天隻知道跟在我身後跑。那時候我剛殺了他父母接走他，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不在意，隻能菟絲子一樣地依附我……除了我還能有誰呢？”
南浦聽他雲淡風輕地揭開血腥記憶中的一角，隻覺渾身發冷。
“……他是天道選出來的人，不是我奪走他，就會便宜別人。”陸平笑起來，這個弱質書生外表的男子笑起來竟如此病態，“天道有缺，青蓮就是它選出來的唯一破綻。唯有他的血，才能補漏天道闖出來的窟窿。而我絕不允許天道恢複。”
他低聲說：“所以，我才是這世上最渴望他活著的人。可笑除了我自己，誰也不信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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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葉青蓮空間內。和塵緊閉的雙眼睜開。他睜開的瞳孔有一瞬間光華流轉，但很快被他黑鴉一樣的眼睫遮住，再也不見。他盤膝坐在清池邊，挺起的脊背像利劍一樣凜冽，從下頜到脖頸到小臂的線條流暢而充滿力度。
衣料窸窣聲響起，緊接著月白衣袍漂浮在清池中。和塵淩波而行，指腹落到青蓮金色的花瓣上。
“那麼，”和塵自語，“我該能出去了罷。”他的指甲狠狠往蓮心內一掐。
霎時，金光四溢，虛空中傳來晨鍾暮鼓般的吟哦聲，青蓮不堪重負一樣搖晃著莖和花瓣，無形的天道枷鎖現出它天青色的外形來，遍布青蓮周身，猛然鎖緊。
和塵不動，他一抖衣袖，陷進他肌肉裏的鎖鏈爆發出鏗鏘鳴聲，緊接著，砰地碎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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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蓮？青蓮？”陸宣恍恍惚惚搖搖晃晃，總有溫柔的聲音像搖籃一樣搖晃著他，敦促他陷入更深更甜的夢境中。
“咿呀。”陸宣張嘴說話，卻吐出孩童的稚語。
“呀，青蓮說話了！他看我了！”有嬌俏的女聲響起，接著柔軟溫熱的手掌落到他的臉頰，扯了一下。
這當娘的知不知道輕重！陸宣下意識腹誹道。等等，娘？我在哪裏？
環佩聲漸行漸遠，遠處傳來人聲。薄明轉暗，窗欞的影子長長地投下陰影。
腳步聲走進，是兩男一女。
“青蓮很乖，他從來不吵鬧。”說話的男子抱他起來，他下巴的胡須紮得陸宣揮手一把拍在他臉上。“青蓮會打人了！”那男子驚奇道。
“畢竟是天道選的孩子，自然有過人之處。”另一男子的聲音謙和低沉，絕對是不輕易認錯的嗓音。
陸宣的心跳驟停，渾身血液像頭腦湧去，以至生出四肢發涼的感覺來。他絕不會認錯那人，他是——
“陸兄，我兒身上這青蓮可與他有礙？”
陸宣的生身母親湊上前去親吻嬰兒的臉頰，她的後頸毫無保留地暴露在陸平的眼前。陸宣想大喊、想哭叫著讓他們遠離陸平。然而現實是他懵懂地被抱在懷裏，睜大眼睛看著對麵的男人。
陸平的半邊身子都陷在窗欞製造的格格陰影內，明明滅滅。他說：“我定會讓他，壽與天齊。”
這話好像鑿子一樣，狠而準地釘到陸宣的腦海中，刺破他脆弱的視神經，流出汩汩的血液來。他覺得周圍越來越虛幻越來越虛幻，生身父親落在他身上的臂膀化作一道星辰的軌跡，倏忽而去了。他掉進巨大的眩暈中。
“怎麼？”是另一種帶著醇厚的暖意與愛|欲的聲音，“做噩夢了？”
午後的陽光像懶而肥的橘貓一樣，慢吞吞地將它的毛發紮到陸宣的臉上。陸宣茫然地睜開眼，看著對麵擁他入懷的人。他們身上的裝束絕不是修仙界的廣袖長袍，而是一身高定襯衫西褲，從手指到小臂到肩膀的線條微微起伏，胸膛處還有陸宣睡出的褶皺。陸宣穿著一件肥大的T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