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宣被窗外投射進的日光逮個正著。
薄薄的眼皮根本承受不住陽光的酷刑,他睜開眼,看到西雅正一把拉開窗簾,這讓他不得不醒了過來。
“抱歉,”他迷迷糊糊地說,“我睡得太晚了。”
“沒關係,”西雅俏皮地回答,“這可是我第一次看見還沒睡醒的殿下呢。”㊣ωWW.メ伍2⓪メS.С○м҈
他的睡姿絕不算好,淡金長發和白色床單糾纏在一起,簡直比女孩的麻花辮還要密不可分。他們費了好大的力才把陸宣的頭發解放出來,西雅遺憾地把其中散落的頭發收集起來。
“殿下,殿下?”
“啊?”他回過神來,輕聲道,“抱歉,我剛才想東西太專注了。”
那一截指骨是亞哈斯的。為什麼他的指骨會在棺材內,或者說,為什麼他的指骨會被取下來,是誰?
“殿下!”
“對不起。”陸宣條件反射性坐直身,揉了揉鬢角,“西雅,今天就到這裏吧,我有點困了。”
西雅哭笑不得:“您在說什麼呀,殿下?這還是上午呢。”
陸宣尷尬地沉默了,他摸了摸鼻子:“總之,我想一個人待會可以嗎?”
“恐怕不可以,要不然您連下午茶都要錯過了。”女孩搖搖手指,語氣嚴厲,“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殿下?身為您的女侍,我認為有必要了解您的情況。”
他的殿下搖搖頭,沉默而機械地下床,任由西雅像對待布娃娃一樣穿衣、梳洗。
嫉妒,弑神……他的話到底什麼意思?
陸宣攥緊手指——他為自己的魯莽而後悔,他不該去觸碰亞哈斯的秘密的。他有點歉疚,但那歉疚不算單純,還有許許多多複雜的心緒在他密封的腦袋裏氣泡、發酵,簡直要他無所適從了。
他想東西太專注了,西雅在他頭上紮了個麻花辮都沒發覺。直到頭皮傳來一陣刺痛,他才被拽回現實世界。
陸宣看著鏡子裏的西雅,她正在非常仔細地替他紮另一個麻花辮,盡管這個惡作劇絕不會奏效。
“西雅。”
西雅手一抖,陸宣的頭皮疼得更厲害了。
“你覺得公爵是個怎樣的人?”
“他啊,”女孩漫不經心回答,“很英俊,也很紳士的一個人。可能是一個淑女所能幻想出的最佳丈夫的形象吧。”
“還有嗎?”
“嗯……”西雅沉思著,停下手中的梳子。“我不知道——殿下——不知道這麼說對不對,他是個,很讓人害怕的人。”
“嗯,”陸宣衝鏡子裏的她苦笑,“看來這方麵我們達成共識了。”
“真的嗎,殿下?”西雅湊近了,捧住他的腦袋,“我會這麼想情有可原,因為公爵他從來都沒注意到我。但您不該這麼想,殿下。公爵先生他對您是不同的。”
陸宣沒說話,他做出思索的樣子,但如果仔細看,會發現他的臉是空白的。
“公爵先生看你的時候,他的眼神是不一樣的。”西雅用一種夢幻的嗓音回憶著,“您知道他的眼睛有一隻是看不見的,但在我看來,兩隻眼睛沒什麼區別,都是霧蒙蒙、陰沉沉的,好像誰都看不進去。”
“但您出現的時候,就不一樣了。就好像月光落到綠色的湖水中,感覺一瞬間就點亮了。”
“所以說,殿下就是有這樣的魅力啊,讓所有人都喜歡。”
西雅說完後,便又埋頭開始她的工作了。陸宣一動不動,任由西雅將它的頭發梳成可笑的模樣。等大功告成的時候,她得意地拍拍聖子的肩膀。
卻發現聖子已經睡著了。
細密如蝶翼的睫毛下,是一片青黑。像一圈圈弄紫的小花環一樣。
“什麼嘛……”西雅嘟囔著,費力地把他抬到床上。“分明就是一夜沒睡了……”
陸宣再次醒來的時候,夕陽都出來了。湖中的天鵝抖擻抖擻羽毛準備回家,更遠的樹林內降臨了一片陰影。
回籠覺就是舒服,感覺全身的骨頭與肌肉都浸泡在溫水中,整個人懶洋洋又是清醒的。
陸宣揉揉惺忪的雙眼,打開大門。卻看見管家正一臉恭敬地躬身,而他躬身的方向隻有一團空氣。
陸宣蓬鬆的金發頭頂上升起大大的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