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亂的腳步聲。走廊裏。
公爵的聲音很清晰,像是失真電影中最後的旁白:“我們還差多少,亞倫?”
周圍是意味不明的嗡嗡聲,接著是管家在說話:“那截指骨是我們能找到的最後一樣東西了,先生。”
公爵沒有說話。
管家繼續說:“……我們隻差您的另一隻眼睛了,先生。如果神殿能成功獻祭聖子……”他的聲音漸漸退卻。
踢踏。踢踏。
公爵的腳步聲回蕩在走廊裏。
“不。”他說。
隨著拒絕的落下,他的腳步也頓住了。拱形矮回廊瞬間安靜下來,是一種窒息的死寂。
“您說不?”管家失聲,“那您為什麼要救他,主人?他可是……光明神的信徒!”
過了很久,久到日光下葡萄藤的影子都翻了個個。公爵才沉吟,他這樣既像是對自己說的,又像是詢問管家:“我……我不知道。”
“我很在乎他,亞倫。我不希望他受到傷害。”
他口中的亞倫冷靜說:“您並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主人——畢竟聖子和神殿才是同一陣營,他可能更需要擔心來自您的傷害。”
“我的傷害?”公爵像是聽到什麼荒謬的事情搖搖頭,“你在開什麼玩笑,亞倫?我怎麼會傷害——”
他忽然頓住了。
“您愛他嗎,主人?”
“……愛?”公爵開口很久,才從喉嚨裏滾出這個模糊不清的字眼。好似他從未聽說、書寫過它,說出來是發現了新大陸,讓他惶恐又新奇不已。“我,愛,艾利安?”
“這是什麼?”
“是□□之愛。”管家說,“您會無時無刻不想和他在一起,想擁抱親吻,想與他肌膚相貼。”
公爵皺起眉頭,放在桌麵上的問題是一個亟待解決的重大議案,他必須解決它,以一種萬全之策。
“我不知道,亞倫。”他的話是一字一字斟酌出來的,“毫無疑問我喜歡他——盡管這喜歡對他來說無關緊要。但我並不認為我對他的感情需要這種體溫交換的方法來維持,保持現狀很好,我希望他能一直以這種方式陪伴我。”
管家似乎想說什麼,但他閉上了嘴。他想問主人是否真的擁抱甚至親吻過艾利安,如果有了,那麼公爵絕無可能不會上癮。而正因為沒有,才使得公爵現在的想法還如此天真。
哈倫跟著主人來到了他的臥室門前,看著主人在門前麵不改色地踟躕著,他心裏不知是第幾次歎氣了。
公爵把珍寶帶到滿是自己氣息的洞穴內,像巨龍一樣盤踞著。但卻怯懦於打開裝載寶物的盒子。
*
陸宣醒來時,打翻了床頭櫃的一杯水。
【啊,】他感覺喉嚨幹涸得要冒煙,【我這是成功了嗎,係統?】
係統蹦出來:【沒有,你被公爵帶回來了。】
陸宣上半身靠在床頭上,半晌才歎了口氣:【我就知道。】
這是一件寬敞而黑暗的屋子。房間裏的擺設都是昏暗而輪廓模糊的,琺琅鍾擺在壁爐上滴滴答答,精美的畫框內盛著光怪陸離的色彩——或許是風景畫吧,但光線實在是難以辨清。地下是猩紅土耳其長毛地毯,隻有這樣的色澤才能在黑暗中顯形,像血一樣。
臥室風格冷硬而雍容,讓人一下子就能聯想到它的主人。
“亞哈斯。”陸宣低聲說道。
胡桃木門把手輕輕轉動,走廊處的光線射進一絲來。亞哈斯站在背光處,靜靜看著床上的陸宣。
他走了進來。
“感覺還好嗎?”
“還好。”
亞哈斯走到床邊,單膝跪在床沿。他探身過去,幾乎要額頭挨著額頭了。“他們說你可能發燒,難受嗎?”他問。
陸宣仰起頭避開:“不難受。”
亞哈斯低聲應了。瞥見床頭上一灘水跡,又接著問:“口渴嗎,要不要再端一杯來?”
陸宣看起來是要答應了,因為他的眼睛都亮了。但他很快頹靡下來,仍然是一幅抗拒緊張的姿態:“不需要,謝謝。”
亞哈斯沒有說話,他緊緊盯著對麵逃犯的嘴唇,幹得都泛起死皮,讓人看得很不舒服。
“真的不需要?”他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都有些□□的沙啞,曖昧的氣氛迅速在不足兩英寸的距離間升溫發酵。他忍不住隔空點了點陸宣的嘴唇,“你的嘴唇,很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