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句話,好像並沒有想象中那麼不可思議。
曾經庇佑愛爾蘭的神祗意識到，在說出這句話時，她的心情有些失落沒錯,但也有一些輕快和釋然。這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也是令她心情更複雜的。
是啊，怎麼會有神認為，信奉自己的土地不需要自己的庇佑呢。
眼前的這個小公主,好像就是這麼想的。
“不是這樣的,我們當然需要大女神的庇佑！”
格蘭妮試圖說些什麼：“雖然神跡消失了,但是我們都未曾憎恨過大女神！”
“這是謊話。”雪萊說：“我知道這是謊話。”
格蘭妮一驚。
“如果你真誠地希望我這麼想,那麼我原諒你們也未嚐不可。”雪萊歪了歪腦袋：“我保證依舊愛護這片土地,隻要你們給予我足夠的信任。”
“啊？”
格蘭妮有點沒有理解：“該怎樣給予女神信任？難道……不是應該我們爭取神的垂憐嗎？”
“不需要那麼多，”雪萊說：“從今天開始,所有的人們都不需要再去農田裏耕種——我以大女□□義起誓,你們不需要再看顧一天,到了秋天也能收獲滿倉的穀糧。”
？？？
還有這種好事的嗎？！
格蘭妮第一反應是這是好事,可立刻就意識到沒有這麼簡單——她可愛的麵孔露出了嚴肅的神情，片刻後，有些猶豫地看著雪萊。
“或許……大女神可以換一種方式嗎？”她說：“愛爾蘭已經有了種植的習慣,何必又讓我們重回怠惰？”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雪萊沒忍住，笑了起來：“你這個小鬼，倒是會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就是這點,可真是梅芙的好後人呐！”
雪萊的話讓格蘭妮有些蕉綠，但又有些沾沾自喜。現在的愛爾蘭,哪個王女和貴女不以賢王梅芙的風格為模板呢！但大女神這話像是在誇她,但又不像是完全在誇她。
“好了,別擔心了,我沒有生氣，我隻是高興。”
雪萊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眼淚：“高興你們——比起虛妄的神恩，更願意相信自己，和自己給自己帶來的未來。”
說起來，雪萊也隻是離開了幾天而已吧，但在這個世界，愛爾蘭已經不一樣了。梅芙竟然留下賢明，庫·丘林竟然成為了大英雄。當然庫·丘林本來就是。
而小公主們，也可以放縱自己的野心，在朝堂上放手一搏。
可這隻是她帶來的改變嗎。
不是吧。
是梅芙和庫·丘林聯手，是愛爾蘭的人們對王的心悅誠服，也是一代代的人積累下來的變化，讓雪萊看到比那時的梅芙大不了多少，但大膽又出挑的，新的王女。
“……這是大女神離開時就預知了的嗎？”
格蘭妮抿了抿嘴角，好像……能夠理解雪萊的意思了：“您早就知道，您的放手會讓愛爾蘭走上依靠自己的道路？”
“這並不是我能看見的全部，或許也不是單單愛爾蘭一片土地。”雪萊伸手，摸了摸梅芙的頭發：“北邊，再北邊；南邊，再南邊，更南邊；東邊，再東邊，更東邊……每一片的土地上的人們，都可以這樣。神明隻存在於曆史的幻夢中，摘下一粒粒稻穀，織出一縷縷棉布，發出一道道政令……這些，都由人們自己完成。”
“！”
格蘭妮似乎被什麼東西激發了無限的思路，可在雪萊的目光中又安定了下來。與此同時，她赫然發現眼前的女神有了變化——銀白的長發從頭頂開始逐漸被染黑，而原本絢爛如同鮮血色的眸子也慢慢地變深了。
最終，她發色漆黑，深瞳如夜。
“啊，我變了嗎。”
雪萊先看了看自己的手，這才看到了自己的黑發：“啊，我變了啊。但是……這或許就是我原本該有的樣子吧。”
格蘭妮公主並沒有被這樣的變化嚇退，她反倒興致勃勃，甚至大膽地觸碰起了雪萊的長發：“可大女神為什麼會變成之前那樣呢？銀發、紅眼——這和您現在看起來十分不一樣。”
“或許這就是讓我有了‘神’這一麵的原因，因為在我出現的那片土地上，大家都是這樣的。”雪萊說。
“不一樣不好嗎？”格蘭妮問：“而且那十分美麗。”
雪萊：“我現在不美麗？”
格蘭妮發出了嘰的一聲：“不是的，隻是……那更不似人間之人。”
說完那句話，格蘭妮也怔忪了。她望向雪萊，最終伸出手，抱住了雪萊的腰，靠在了這位大女神懷中。
這個懷抱很溫暖，也讓她感受到了一種溫潤的力量。
綿延不絕。
這個孩子是懂她的。
雪萊又摸了摸格蘭妮的頭發：“那麼我們也聊了一陣子了，可以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