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時，被叫做鳳皇的少年身形一僵，猛地抓住少女的手，死死閉著眼睛再不敢睜開，臉色也瞬間慘白，白得都近乎透明了。
少女咯咯笑出聲，無情無緒地掃了眼下麵的鄴城，伸手將少年往身邊攬了攬，偏頭看向南邊：“罵苻堅罵過癮了，我們就該走了！”
“嗖嗖”的破空聲接連響起，近的猶在耳畔。
少女再次將視線轉回來，鳳皇亦猛地向下看去，姐弟倆入目之際是密密麻麻如蝗蟲般的黑點，急速地向他們飛來，那是成百上千的箭矢，一支便足以要人性命。
“喲，反應不錯，這麼快就組織起攻擊了？”少女不見緊張慌亂，反而吹了聲口哨誇獎道。
“阿姐！”鳳皇氣急地瞪她，“都何時了，還有空說笑？”
一支箭比其他箭飛得高了很多，竟自鳳皇腳邊一尺之地射穿出去，本就是木架子上糊了紙的簡陋大號風箏，風一張，那個被箭射穿的洞眨眼間撕裂了幾倍。
大號風箏頓時失了平衡，於空中歪斜震動，眼看著就要翻轉墜落了。
鳳皇嚇得麵無人色，驚駭莫名地望著下麵，渾身都開始發抖了。
“別怕，阿姐在。”少女一改先前的不緊不慢，緊緊將弟弟自腰間扣在身邊，淡淡瞥過下方恨不得將他們紮成刺蝟的無數箭矢，雙腳分開踩住大號風箏的兩邊，試圖讓它重新保持平衡，“我說過，國亡了，也休想讓我做亡國奴，鳳皇，看著吧，我是怎麼帶你逃過這命運的！”
鳳皇聞言一怔，抓住少女衣服的手緊緊攥成拳頭，沒等他反應過來，更刺激、更驚險的一幕就上演在了眼前。
大號風箏在少女的極力控製下，勉強保持平衡向南方飛去，隻是越飛越低，顯然免不了墜落的結局。
就在向南滑翔了幾十米後，少女抱著弟弟縱身一躍，竟……竟就這麼跳了？！！
“阿姐？！！”鳳皇驚恐大叫，清越的嗓音難掩顫抖，下一刻他腦袋一歪，貼著少女頸窩暈了。
天空中風聲呼嘯，兩人的衣服和頭發盡數被吹得向上卷起，感覺到鳳皇暈了，少女無奈撇嘴，抱怨道：“真是的，堂堂大燕中山王，居然有恐高症？你到底是不是曆史上那個偏執、暴躁、心理變態的慕容衝啊？”
少女嘴裏雖然抱怨著，眼中卻滿含認真，抱著慕容衝的手也從來沒有放鬆過。
鄴城裏，無數人雙眼發直地維持著握弓、射箭的姿勢，眼睜睜看到天空中的大鳥上兩個緊抱在一起的人猶如漫步雲端般就那麼從空中斜斜走下，漸漸地、漸漸地落到城外南邊了。
是神仙嗎？
能淩空漫步的，是神仙嗎？
而此時此刻的鄴城皇宮內，無數四處逃竄、躲藏著瑟瑟發抖的人被秦兵搜出來集中到了寬闊的空地上，經過一番清點盤查後，負責搜尋的將領走到站在高台上負手而立的背影那兒彙報情況。
“啟稟丞相，除了已死傷者，慕容氏尚未出逃之人皆在此處，請丞相過目。”
“嗯？”那背影並未回轉，寬大的鬥篷為他阻擋了冷風，“出逃者何人？”
“丞相，燕帝已逃，此外……燕帝之弟妹中山王及清河公主亦不知所蹤，據宮人說，中山王及清河公主兩個時辰前便、便跑了。”
“中山王慕容衝……清河公主慕容湘，速命人去追！”
“報——！丞相，苻將軍已率人出城追擊適才散播妖言之……”
沒等這跑來稟報的秦兵說完，那背影猝然轉身，急道：“什麼？”
此人業已中年，臉部輪廓偏於柔和，眉心是常年皺眉形成的深深印痕，五官明顯不如周圍的秦兵深邃，皮膚是多經風霜的黝黑，唇上蓄髯，頭頂束冠，再看他鬥篷下穿著便於行動的寬袍，這一切都說明……他是個漢人。
“來人，點精兵一千，與我速速出城！”這漢人大步走到台下被人牽著的一匹馬邊翻身而上，調轉馬頭就向皇宮外奔去。
他後麵的將領和傳訊兵對視一眼，均有些不明所以，丞相素來沉穩，行軍以來總是運籌帷幄、決勝千裏，這次滅燕全賴丞相謀劃得當，何曾如此失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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