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八十一年秋,安平女帝棺槨從洛都一路運出,將要送往她的陵寢中安放。
大概是因為有眾目睽睽之中“舉霞飛升”那一幕,從剛剛繼位的新女帝到滿朝文武官員,乃至整個洛都的百姓,大家都沒有像最開始聽到喪鍾敲響時那麼悲痛欲絕,那個時候真的仿佛天塌了一樣。
女帝在位時間太長了,絕大多數百姓三代以內都在女帝治下,所有人習慣了女帝好好地在宮城裏治理天下,她就像是全國百姓心中的定海神針,讓人幾乎遺忘了她也是□□凡胎,哪怕長壽到超乎尋常,可終有一日仍會離去。
如今“女帝乃九天神女下凡,特地來拯救受苦受難的黎民百姓”的認知,在“舉霞飛升”之後已深入人心,隨著洛都開啟城門、取消戒嚴,這樣的消息還會被人們帶去其他地方,讓更多的人知曉他們的陛下來曆有多麼不凡。
有這樣的前因在,導致護送女帝棺槨的將士們都沒有太多悲傷之色,隻秉持著敬意完成這次護送任務。
牧榮淳和孫樞是帶隊護送的人,這是他們向新帝容華請命的,大抵也清楚他們姐弟感情深厚,即便是擔心牧榮淳和孫樞老邁的身體扛不住奔波,但她最終仍是允了,隻另外囑咐護送的將士,路上不必行得太快,多照顧著兩位老人的身體情況。
女帝陵寢是幾十年前開始修的,由司天府經過堪輿擬出了幾個備選地點,最終是容湘實地看過後選中的,陵寢中陪葬的東西近日才陸續放完,隻等棺槨送進去後,地宮就會永久封閉。
牧榮淳還記得那時談及了陪葬、殉葬之事,她跟他說過的話。
“陪葬些金銀珍寶有何用?讓這些東西埋在地下不見天日失去了實際價值不說,還容易招來盜墓賊,何必呢?”
“至於武器,除了浪費金屬還有什麼好處?放著製造些別的東西更具實用意義不香嗎?”
“讓工匠殉葬就更愚不可及了,能被派來修建陵寢的必定都是頂尖的工匠,他們擁有的技能和經驗才是真正的瑰寶,哦,就為了保守墓室的方位和結構把這些工匠給活活弄死,難道百年、千年後墓室就真的永遠不會被打開了?嗬,為一己私欲滅殺技術型人才,實乃阻礙社會發展、技術革新的頭號罪人!”
“不想讓人盜墓,不想被人打擾死後安寧,那就不要建陵墓、不要陪葬惹人眼紅的財寶,甚至連屍身都不要留下,一把火燒個幹淨,也不必擔心多少年後被人從棺材裏拉出來研究怎麼死的、多大死的這種問題。”
牧榮淳彼時真的被她這些言論驚到了,可仔細一想就覺得她說得很對,比起左右擔心、前後防備,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斷了源頭,如此所有的擔心便都不懼了!
不過,既然她這般想,那又為何還要修陵寢呢?
他心中存疑,就問出口了,卻見她目光掃過選定的陵寢之地,笑著歎了一聲。
“我隻是想盡可能地多保存一些當前最新的各類研究成果,假如有一天這片土地上再起戰亂,百姓流離失所,導致知識或是技術失落斷層,希望這裏留存的資料能夠引導那個時候的人們重新將之接續發展下去。”
“當然了,或許若幹年後這些資料可能因為太‘古董’、太‘落後’而起不到多大作用,或許這陵墓打開的時候人們正處在和平盛世……無論哪種情況,用不到才是最好的,要麼說明科技發展已遠超現在,要麼就是盛世長安,這都是極大的好事啊!”
牧榮淳記得,阿姐當時還拿自己的陵寢開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