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六七四,天朝壽康一年。
七月十五,京都長安。
秋風蕭瑟,葉落紛飛。
街道上車水馬龍,素來清冷的市井菜口刑場更是熱鬧——未滿午時,這裏便聚齊了達官貴族,還有諸多百姓。
“聽說了麼,今兒要問斬的是位仙人。”
“這年頭還有仙人呢,不都是妖言惑眾之輩麼。”
“是那位被賜了皇姓的指揮使啊,曾經拜內閣首輔為師學道的。”
“哦,那位一戰成名的大人啊,確實算得半仙。可惜咯。”
“他犯了個什麼罪?”
“孤陋寡聞呐您,他通敵叛國啦!那放進來的大金鐵騎都要踏平長城啦!”
“誒,先帝爺不是素來看重他呢麼,都準備拜他為內閣首輔啦。”
“誰知道呢,那是皇家秘辛。”
“聽說是為了爭一方寶貝,叫兩家結了梁子,這新帝要如此下手,倒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兒——前朝這般的,可多了去了。”
“……”“……”
百姓們暗中唏噓時,遠處突然傳來一片不小的騷動。
“禁衛軍到,閑者避讓!”
台下頓時一片寂靜。
一隊身著戎裝,手持利器的士兵井然有序而來。他們散作兩排,露出後麵的囚車。
囚車上鎖著一個戴著枷鎖的男子——
男子蓬頭垢麵,襤褸衣衫下的皮囊滿是烙印。一雙腳以詭異的姿勢扭著,上麵鎖著鐐銬,鐐銬上還貼了幾張黃符。
禁衛軍打開囚車,拖著男子走上刑場,迫使他跪下。
“沈琮,你可還有遺言?”行刑官喝了一口大紅袍,慢悠悠地問。
聽到有人喊自己名字,沈琮木訥了好一會兒,空洞的眼神才慢慢聚焦。
扭了扭被枷鎖束縛已久的脖頸,他抬頭看向行刑官,目光平靜地緘默良久:“我想去看一眼絳雲樓。”
沈琮的聲音十分喑啞低沉,好似已經很久沒說過話似的。
“絳雲樓?那是皇族重地,豈容你這等肮髒之軀玷汙?”行刑官嗤笑。
沈琮笑了一聲,踉蹌著站起來,身遭禁衛軍頓時麵色一變,手中武器立即對準他。
“沈琮,本官勸你不要輕舉妄動!”行刑官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瞪著他厲聲嗬斥。
“我丹田已廢,又是油盡燈枯之相。您怕什麼?怕我還會像十年前一樣,搗得這長安天翻地覆麼?”
沈琮又笑了一聲。
不遠處的閣樓上,有個錦衣華服的公子麵色淡漠地注視著台下的一舉一動。聽到他這話時,不免目光一閃,好似是想起了什麼事兒一樣。
“帝師因故去時,也便隻有你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為他申冤,還鬧得這皇都不得安寧。罷了,帶他看一眼絳雲樓,而後即刻問斬。”公子抬手下令。
“大人,那絳雲樓……”
“本官的話形同虛設麼?”公子瞥了一眼旁邊的侍衛。
侍衛頓時低頭,惶恐作揖一拜:“屬下不敢。”
他迅疾離開,台上不多時發生變動,沈琮又坐上囚車,往遠方一座恢弘的閣樓而去。
目送沈琮遠去,公子歎了口氣。
可惜了這麼好一根苗子,若來他錦衣衛,豈會這般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