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夕站在女子身後,冰屑起伏的溪水裏倒映出兩個人,彼此仿佛挨得極近。
蕭夕輕聲喚道:“鳳兮,我來看看你。”
鳳兮握著布匹的指尖一頓,繼而繼續搓洗:“你的事情如今在整個獄台城都已傳遍,真是恭喜你。”
蕭夕在鳳兮身側盤膝坐下,低頭拔一根青草握在手裏,望著對岸逢春枯樹輕歎道:“我也是被逼著做出這些事,這世上的事,你不去招惹它,它卻偏偏來招惹你。”
鳳兮終於停下來,轉頭望著蕭夕,英氣的五官帶著憔悴,卻仍掩飾不住雍容神采:“我早就看出你是個不同尋常的人,不會自甘沒落於芸芸眾生。”
蕭夕望向鳳兮被冰水浸凍得僵白的手指,心裏刺痛:“那你呢,你一出生就注定不凡,難道就此甘願在這裏洗布?”
鳳兮歎道:“難道你忘了,是我親手殺死了自己的阿娘,當今的扶桑天帝,弑君殺母,如今苟活於世,難道還有資格改變命運嗎?”
蕭夕握緊鳳兮手臂,神情激動:“可是真正害死天帝的人是十巫,根本不是你!你被人陷害,難道就不想為自己洗刷冤屈,向天下昭告你的清白嗎?”
鳳兮苦笑一聲:“你以為這件事就如同為祈贍翻案一樣簡單,辟馬隻是區區一介微賤獄台侍郎,而十巫之地位僅在天帝之下,如今天帝崩逝,十巫威勢已然淩駕於整個扶桑十二州之上,且個個身負強大巫力,要扳倒十巫根本沒有勝算。”
蕭夕頓時想起見過兩次麵的巫即,雖然他隨意借給自己的淡薄巫力已經散去,然而僅憑這點力量就輕易打敗十餘個獄衛,若是全部施展出來,恐怕整個獄台城都得毀滅,更何況還有十個這樣的人,還真不是自己可以對付得了。
一時間二人之間沉默下來,仿佛都在思考其中利害,隻聽浮著碎冰的溪水潺潺流動,不時有魚遊動到水麵上,仿佛被冰托浮著遊曳。
蕭夕轉動著手中柔弱青草,緩緩道:“我知道,也許你很害怕,其實我也很害怕。當初我決定要給祈贍翻案,扳倒辟馬,每個人都覺得我根本做不到,可是最終我還是成功了。也許這世間上的事就是這樣,無論看起來有多難,總要拚上性命去試一試。”
鳳兮望著蕭夕,但見她一張端美溫婉的臉龐,卻洋溢著堅如磐石的強烈堅定,仿佛生長在懸崖石頭縫裏的碧綠青草,雖然柔弱卻頑強。
蕭夕緩緩朝鳳兮轉過臉,耀眼的陽光透過重重疊疊的枝葉落在她身上,她的眼眸中依稀跳躍著金黃輝煌的光芒。
鳳兮心頭不禁劇烈顫動起來,這個人,果真是昆侖神鏡選中的天命之人嗎?
“你願意幫助我嗎?”仿佛有一種情不自禁的力量,從鳳兮的心底突破束縛發出聲音。
蕭夕靜靜望著鳳兮,溫婉的臉上露出笑容,仿佛解凍萬物的春風,朝著鳳兮伸出手:“我答應你,一定會竭盡所能幫助你。”
鳳兮也緩緩抬起浸在冰冷溪水的手,緊緊握住蕭夕溫暖的手掌。
二人相視而笑,都在彼此眼眸中看到信任,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