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知南嶺宋三娘子喜好品茶,擅長烹茶。我自以為掩飾得很好,除了日日在我身邊服侍的綠萼,連我的阿兄、阿耶、阿娘恐怕都未曾知曉。你又怎能知曉?”
聞瞿的背脊肉眼可見的一僵,茶盞中的水不小心溢出來,他背對著她拿起一塊布擦拭淋濕的鐵甲,“美人的心思我向來都最是了解了。”
轉過臉來,他坦蕩調笑的神情恍若依舊,可他眼底的心虛已然被宋珂察覺出來。
這樣的目光,這樣的人讓宋珂覺得陌生而又熟悉,萬興湖畔,鹿鳴宴上,三清觀裏,加上這一次,算來與他也不過隻見過四次麵,卻不知為何,總與他有一種莫名的熟稔,這難道不怪?
還有,今日那位與表哥生得一模一樣,名喚昊天的仙君;那朵莫名護住她金蓮;那奇醜凶猛的怪物。他們都認識她,言語間都曾見過她,與她有過瓜葛,這難道不怪?
宋珂伸出手,沉沉道:“你可認識此物麼?”
聞瞿定睛看向宋珂掌心,那裏靜靜躺著的是一枚木蓮花紫檀墜子,“這是......?”
宋珂仔細端詳他的神色。
他的眉攏起波瀾,在看見蓮花墜的那一刻,聞瞿的眼神忽而滯住,他緩緩伸手拿起那枚蓮花墜,指腹輕撫木蓮花瓣的棱角。
“你曾見過這枚墜子。”宋珂語氣篤定。
溫潤如玉的狀元郎抬眸,宋珂看見他唇角揚起了輕蔑地一笑。
聞瞿道:“他終於還是忍不住追來見你了。”
“你認識他?”
那位蓮花墜中的昊天神君。
“你見過他了,旁的再瞞你也無益。”聞瞿笑得如釋重負一般,緩步走近,他親手替她帶上蓮花吊墜,“他可告訴過你了?他就是九天之上的昊天帝君,三界之內至高無上的天帝。”
“所以,今夜一切都是真的......”
宋珂的心往下墜,冥冥之中有命運在撕扯著她的精神,眼前這人再次驗證了奇異的發生。
她思緒淩亂,下意識後退一步,背倚在帳帷上,“他是......天帝!”
聞瞿淺笑搖頭,“連我也沒想到,他竟然忍下了神魂分離的劇痛,生生剝離出一魄置於這枚吊墜之中。他若早些告訴你,他對你已有這般深情,你又怎會淪落到如今的地步?你師父說得沒錯,你二人是劫不是緣,縱有緣,也是一段孽緣。”
這一番話雲裏霧裏,宋珂聽了更亂成一團麻。
一切從正元節前一日開始,那日她在月老廟中拾到的那本冊子,絕不單單是一冊話本,自她拾起那冊命格簿往後的日子,她所有的執念,所有的欺騙都在被一雙無形的手指使、牽引。
時至今日,她之所見竟都不是真的,神秘的麵紗在今夜被揭開,真相似乎越來越靠近。
宋珂止不住的渾身冒冷汗,“那你為何知道這些,你又是誰?”
“我是誰你不必知道,你隻需知道我是來救你的便好。同你師父一樣,我隻是單純地希望你能早日回到你該去的路,就讓一切都過去,讓所有人重歸原位。”
聞瞿的聲音很輕,眼神穿過宋珂的□□,所說一切仿佛在告知她的靈魂。
宋珂莫名覺得身子發寒,她平白生起了一個念頭,“那我又是誰?昊天神君他口中所說的那個和我生得很像的人是誰?”
聞瞿左眉輕挑,“哦?他是這麼跟你說的?他說......很像?”
宋珂不語默認。
他正氣俊秀的臉龐上再次笑得輕蔑,“昊天他貴為天帝,隻差一步便可證大道聖尊、得超凡境界,可他神魂中的這一魄竟看不透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宋珂咬唇,橫眉道:“聞大人,別再同我打啞謎了!”
他嘴角含笑,“這麼快就不耐煩了?天上地下,果然你還是你,沒變。”
宋珂直視他的眼眸,“古靈寺中你就說天機不可泄露,可自我拾得那冊命格簿,直至今時今日天機已然掩藏不住,我既有這枚蓮花墜在手,終有一日會知道,你也再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聞瞿正色,“你說得對,沒什麼好隱瞞的了。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若是你今日窺得天機,務必要立時與我去見一人,你若答應我,我今日便告訴了你!”
“好!是人是鬼,是妖是仙,我都去見。”
宋珂爽快答應。
瞬間,聞瞿鐵甲之下淡淡元力四溢而出,將整個大帳包裹在內隔絕凡人視聽,他眉眼稍定,看著宋珂的眼睛,緩緩道:“你便是天尊座下、麻姑洞中,十二金仙黃龍真人仙生之中收在門下的唯一弟子——金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