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變得更亮,天空的濃雲正被獵獵的晨風吹散。
那風寒冷得很,淩霄的臉上一片冰涼。
一根手指,輕輕撫過她的臉頰,將淌下的淚水擦去。
“淩霄。”江東王絲毫不將脖子上的刀放在眼裏,隻看著她,低聲道,“你從不曾拿我當敵人,我也從不曾拿你當敵人,你是知道的。”
淩霄卻沒有放下刀。
“我知道。”她的聲音帶著些哽咽,“所以,我才不能放了你。三哥哥,你不能一錯再錯,我也不能。”
江東王的唇角彎了彎。
“淩霄,從前的事,我都與你坦白了。你可曾想過,我為何如此不計代價,非要造這個反?”他望向黑漆漆的水麵,道,“我明知到這裏來,定然會被你挾持,為何還要來見你?”
他說著,輕笑一聲。
“因為我早已經時日無多。淩霄,你母後當年雖沒能毒死我,卻讓我落下了毒瘡。”他說,“郎中說,我最多隻能活到二十歲。”
淩霄的心頭一震。
正當那一瞬的怔忡,突然,握著刀的手一痛,那刀應聲落地。
江東王的手中撚著一根銀針,神色平靜。
淩霄睜大眼睛望著他,張張口,已經說不出話,麻痹的感覺,如水流一般澆下。
就在她要倒下之際,江東王將她扶住。
他在上方注視著她,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發。
“我二十歲生辰已過,在世間的日子,每一日都是賺來的。”他緩緩道,“淩霄,我早就想好了,既然要死,我便不能心懷不甘而死,如果讓人舒舒服服得到我得不到的東西,我會很是難過。”
他的聲音愈加溫柔,雙眸與腳下的池水一般黑沉:“淩霄,你說過,不想讓我一個人待在又黑又冷的地方,你會一直陪著我,對麼?”
淩霄望著他,意識漸漸模糊。隨著他墜入水中之際,她似乎聽到不遠處的叫嚷之聲,好像有人正與江東王的那些侍衛廝殺。
似乎還有馬蹄聲,有誰騎著馬,正飛馳而來。
但冰冷的池水席卷而至,淩霄被江東王挾在懷中,縱然刺骨的寒冷席卷而來,她也無法掙紮。
——淩霄……
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那聲音,很是熟悉。
水麵破開,好像有什麼墜了下來。
將天空透下的熹光攪得破碎。
她看到了沈劭。
他從上方一個猛子紮下來,一把揪住江東王的衣領,而後,與他搏鬥起來。
淩霄詫異不已,一時竟是忘了身上的痛苦。
她想看清些,但水迷著眼睛,不久,她感到江東王鬆了手,而自己正快速下墜。
這個池子,不算十分大,但宮裏的人都知道,它極深。
淩霄知道,自己就像一塊石頭,很快就會被下方那似乎看不到底的黑暗吞沒。
沈劭見淩霄沉下去,急忙要去拉她,卻被江東王一下用手臂扼住脖子。
沈劭一麵用力扳著他的手臂,一麵用手肘猛撞他肋下。可他的氣力剛剛恢複,雙腿也仍然沒有足夠的勁頭,在這池水之中,全然施展不開。可恨自己方才下水搏鬥之時,唯恐劍傷了淩霄,將劍棄了,當下手中竟是一件兵器也沒有。
江東王死死地鎖著他不撒手。
“她是我的……”江東王眼角崩裂,唇邊淤青,卻仍待在獰笑,“便是死,她也要與我死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