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忘記呢？
十年前，原本稀疏平常的一個早晨，顧斐然照常準備和傅明野一起去上學。
可他人一直沒出來，顧斐然一時奇怪，敲了門，家裏也一直沒人應，顧連城和葉曼兮察覺不對這才硬闖了進去，發現了倒在地上早就昏迷不醒的傅明野母子二人。
當時他還小，什麼都不懂，隻知道爸媽捂住了他的口鼻，把他人攆了出去，讓他趕緊去上學。
等之後他從學校回來再見到傅明野，就已經是在醫院了。
傅明野小小的一隻躺在病床上，孤孤單單，看著可憐又落寞，像是隨手都會被風刮走。
現在想起來，當時的畫麵竟然還那麼清晰。
隻是
這和喜歡上他有什麼關係？
你也知道，那人在外麵養了一堆小三小四，私生子私生女都有，我媽整天也都隻想著怎麼和我爸鬥，不知道怎麼忽然想拉著我一起死，可是天不遂人願，都沒死成。
傅明野聲音異常平靜，就像是在劇本似的，全然不像是在講自己的事。
但煤氣吸入過量也是不好受的，的的確確像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人昏迷著，意識卻又很清醒，想起來卻又起不來，明明眩暈到想吐，可又覺得格外的冷靜，好像整個人都遊離在生與死的邊緣。
那時候傅明野也不過12歲，顧斐然更是隻有10歲。
對於顧斐然來說，死這個字，最多也就是在課本和影視劇小說裏看到。
隻不過就是一個普普通通沒有什麼感覺的漢字，並不能感受其中的重量。
傅明野母子出事，才讓他第一次認識到，死這個字離自己其實真的不遠，昨天還在自己旁邊冷言冷語，看著健康得光想跳起來暴打他一頓的人，一夜過後就成了躺在床上的動也不動，醒不過來的人。
這種衝擊來還是不小的。
後來傅明野活了過來，卻也沒有提過這件事情。
而這顯然也是個禁忌，他也沒有主動在傅明野麵前說過。
即便年紀，卻也知道差點被親媽弄死，不是個什麼值得和別人閑聊的事。
世界上本來就沒什麼感同身受，對方不提，顧斐然堅決不會主動去說，有時候，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反而是一種安慰。
十年來，顧斐然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傅明野提起這件事。
那時候我就想活著也沒什麼意思，真還不如就這麼死了，反正我媽也不想讓我活下去，我活著還是死了好像也都沒人在意，那還活著做什麼呢？
可你去看我，以為我還昏迷聽不見，嘰嘰喳喳在我床邊說了好多話，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我當時覺得你聒噪極了，好想跳起來讓你閉嘴。
可你卻說，希望我趕緊醒過來，希望我活過來。
所以我活過來了，也不知怎麼心就落在了你身上，移不走了。
傅明野明顯不是什麼好的說書人，聲音淡漠清冷，沒什麼起伏。
說的話更是簡潔無比。
他沒有多說，當時聽見他總是覺得聒噪的臭小鬼在他耳邊絮絮叨叨時，他聽得雖然很煩，卻忍不住地流了淚。
第一次察覺，他話多其實也沒有那麼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