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嗎?
過得好嗎?
秦七汐知道,如果是媽媽親自來回答這個問題,她一定會說:隻要和他有關,即便是等待,哪怕一直等下去,也會讓我開心。
可秦七汐也同樣知道,這些不過都是媽媽用來安慰她和自己的謊言罷了。
於是她搖搖頭,緩緩開口道:“很累,很累很累……”
沒有多餘的形容詞,她能從媽媽身上感受到的隻有疲憊,即便外表裝得再輕鬆,再堅強,也依舊掩蓋不了傷痕累累的內心裏,那份急切的焦灼。
二十年來,媽媽每天都在著急,每天都在經曆折磨,無一日例外。
但即便如此,她依舊看不到媽媽有一絲要放棄的意思。
對,她很痛苦,但心甘情願。
“你看,我沒說錯吧?”
這時女人終於把目光移向了老申,道:“即便是去參軍,是去研究高科技,是去報效祖國,去造福全華夏人民,可他的家人依舊過得如此痛苦,他們況且如此,那麼你呢?”
“你呢?”
女人抬高了音量,帶著憤怒吼道:“你待在你的麵館裏,一個月不見得回家一次,好不容易回來,卻是找媽要房租費?你覺得她的錢賺得很輕鬆嗎?你覺得她獨自維持整個家,很簡單嗎?你覺得她供我和弟弟上學,很容易嗎?!”
“說到底,你為這個家做了什麼?”
她漸漸回歸平靜,冷漠的聲音裏不帶一絲感情。
“要不是媽她臨死前要求我和弟弟照顧你,就算你死在那個破麵館,我也不會來看一眼!”
女人越說,老申越是顫抖,埋低的腦袋讓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誰都知道他此刻很痛苦,醫院藍白相間的被褥上,渾濁的眼淚滴滴答答地拍打著,然後緩緩浸沒其中。
“對……對不起,對不起……”
終於,一向對任何事都毫不在乎的老申,此刻不斷哭著重複著“對不起”。
他蜷縮成一團,似乎想要把所有痛苦都隔絕在外,那枯瘦的身體因此變得很小很小,看起來格外狼狽和佝僂。
秦七汐就站在不遠處,眼睜睜看著這似曾相識的一幕。
當初在新世紀商城的那家禮品店裏,她就像眼前的女人一樣,一條一款地指責秦泗的罪行,說他禽獸不如,說他不配為人。
而秦泗也如同此刻的老申,緊緊地蜷縮在一起,把頭埋在膝蓋裏,似乎想要把自己關在屬於自己的世界,隔絕外來的一切。
實際上,他們這樣做不是害怕外麵的世界,而是為了不讓自己的痛苦外泄。
其實他們吃過的苦不比妻子兒女少,就像老申,他一直以來省吃儉用,什麼髒活累活都幹,如果仔細觀察,還能發現他穿的衣服上打著補丁,然而這一切隻是為了存下錢來捐給貧困山區的兒童。
就像秦泗,他在沙漠裏度過的每一天,都是艱苦和危險並存,核試驗沒有想象中那樣簡單,稍有不留意就可能丟掉性命,而這一切,同樣隻是為了對祖國和人民的一個承諾。
但即便是做了這麼多,最後卻隻能換來女兒吼著罵著的一句禽獸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