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沁似冰雪,潤如絲竹,引得林下諸人,翹首循望。
隻見竹林青簇之中,沙沙脆響,一襲繡竹翠裙飄瀟疾落。一位美麗少女身如雲絮,亭亭玉立。
她眼似桃花,眉如柳葉。
麵如初月,肩瘦腰纖。
鼻尖小翹,唇如霞煙。
三千烏亮青絲,僅用竹色發帶,束起單馬尾辮。
雖是及笄之年,卻風華隱現,妙不可言。
——
眼看翠裙少女到場,嚴飛龍的氣勢不弱反增,咬牙怒道:“師妹休要攔我,餘家小子誤你終生,師兄定要替你出這口惡氣!”
餘鬥離家之前,一直有霜兒相伴,本以為自家妹子已是傾城紅顏,不料今日見了翠裙少女,竟似夢遊仙境,偶遇天仙。
他呆在原地,臉上雖無表情,心裏卻似戰鼓擂動,轟鳴不止。
翠裙少女,就是嚴雀!
是……
自己的未婚妻!
……
顧清風心裏乖覺,哪還瞧不出其中關係?
餘鬥、嚴雀的婚約,不僅傳遍清瀾國,隔壁的大圩帝國、西荒帝國也……都一度當成笑料。
顧清風怎會取笑兄弟?
假如今兒是來接親,自個就是唯一伴郎!
伴郎來幹嘛的?
當然是給兄弟撐場子的!
娘家的大舅哥要給下馬威,咱當伴郎的,不答應!
“真以為我怕你?”顧清風不讓分毫,輕一跺腳,烏亮的黑色戰魂再度出現,除此之外,身後一朵湛然深邃的藍色戰魂,飄然浮現!
雙爆戰魂,讓他氣勢飆升,竟能與年長三歲的嚴飛龍分庭抗禮、不遑多讓!
“……”
嚴雀俏目一凝,竟不懼九星戰鋒雙暴戰魂的強大威壓,一步卡在二人當中,冷斥道:“我說住手!”
嚴飛龍眼看師妹擋在跟前,圈中氣勁銳如金鐵,飆飛四濺。生怕有所誤傷,連忙撤回戰魂,猶然咬牙切齒:“師妹,你真以為這廢物,能打敗王肅?”
數丈外的餘鬥早被說慣了“廢物”,倒是不以為然。隻是瞳孔一縮,記下來一個名字:王肅!
清瀾宗少宗主,當朝太子爺!
嚴雀生得嬌俏可人,卻因心事所擾,此刻漠如冰雪:“王肅十二歲入戰鋒,十六歲摘九星,確實天賦異稟。”
她不管顧清風,目光掠過藍黑戰魂,看向不遠處的餘鬥:“兩年之後,王肅必定踏入戰驍之境,不知……餘公子,可有把握戰而勝之?”
顧清風自以為威風八麵,不料卻慘遭無視。
訕訕的收起戰魂,咳嗽兩聲道:“嚴飛龍,看在弟妹的麵子上,我暫且放你一馬!”
“你!”嚴飛龍聽其直呼嚴雀為“弟妹”,頓時氣衝天靈。正要嗬斥時,卻見嚴雀左手輕抬。
他這才怒哼一聲,咬牙作罷。
——
餘鬥強裝鎮定,舉目對視——竹林之下,翠葉紛飛。那一襲明豔動人的翠裙,在亂流中輕輕飄動。
鶴山宗大長老嚴海曾說,兩年之後若能成為九星戰鋒,便有一戰之力。
如今看來,那說法保留甚多。
或是擔心餘鬥懼怕強敵,當場放棄?
畢竟,讓一個困步九星戰士五年的小家夥,兩年之後擊敗戰驍,說來便是天方夜譚。
“沒有。”餘鬥十分平靜,隻是目光晃動,隱隱多了幾分別的東西——不是癡迷,更非貪戀。
而是,惋惜。
亦是,不服!
嚴雀心思玲瓏,瞧出林下少年的心緒,蹙眉輕歎:“餘公子應該同意退婚,再舉家遷移,逃出清瀾國。”
“哈哈……”餘鬥聞言一笑,“清瀾宗行事霸道,手段狠辣,自你我覺醒那天起,便注定無路可逃。”
嚴雀輕眨妙目,似乎並不習慣與男子對視,盼向那俊秀山川:“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根骨已廢,清瀾宗不會趕盡殺絕。”
“是麼?”餘鬥搖搖頭,想起鏡水湖畔的宰魚畫麵,“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如此跪地求生,我……不喜歡。”
嚴雀微抿薄唇,一時欲語還休。此局凶險,她如何不知?僅是心存僥幸,不想讓那無辜之人平白送死。
“餘公子,今後兩年,你可留在鶴山。”嚴雀輕轉半步,麵向鶴頂峰,“勤學閑度,皆可自便。”
嚴雀語罷,玉足輕邁,打算就此離去:“兩年之後清瀾江論武大會,江湖湧動,餘家可趁機脫逃,我自去擊敗王肅!”
眼看那一襲翠裙就要乘風離去,餘鬥忽然笑道:“清瀾宗布下殺局,你我兩家皆入死門,誰也逃不掉,誰也躲不開!”
“……”嚴雀足下一滯,卻並未回頭,似有所盼的問道,“餘公子,意欲如何?”
餘鬥沉吟一瞬,看向那林下俏影:“殺局如此,死門當前!我欲——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