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花有些擔心事情沒成,扶著一個高腳板凳,挪向院子。
她前幾天因為太激動,左腿和右胳膊都不太好使了,走路得靠輔助,這種情況下,兒媳不該伺候她嗎?
既然楚湘兒不肯伺候她,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夏荷花剛挪到院子中間,就聽到隔壁院子傳來了動靜,她心中一喜,準備看好戲。
“嘩啦!”陸野發覺自己的身體不對勁,衝出了門外。
來到井台邊,抄起一桶涼水,就澆在頭上。
“怎麼了,阿野?”楚湘兒有些擔憂的問。
“沒事!你別出來!”陸野怕妻子擔心,故作輕鬆道,“我剛忘洗澡了,睡著不舒服,洗了再睡。”
“我又不是沒見過。”
怎麼還不讓出去了呢?
雖然楚湘兒知道丈夫特講究,有潔癖的傾向,但是,他身體剛才特別燙,難道其實是想降點溫?
畢竟她現在疑似懷了寶寶,不能碰。
想到這裏,楚湘兒抿唇一笑,覺得自己挺幸運的,攤上這麼個知冷知熱知輕重的男人……
隔壁院子,夏荷花心裏卻一驚。
難道那杯水楚湘兒沒喝,被陸野喝了?
這可完了!如果陸野有個三長兩短,誰給她養老?
天邊有細小的閃電劃過夜空,農村人都知道,這是露水閃。
一閃一閃的亮光,讓夏荷花頭皮發麻,正想往回走,突然瞥見院牆邊一棵槐樹下,趴著個女人。
女人臉煞白,眼睛直直的盯著她。
仿佛在說,“夏荷花,你發誓……”
夏荷花如遭雷劈!
那不是……蘭錦嗎?
她想起來了!自己當初是這樣發的誓,“我夏荷花對天起誓,如果一輩子不對陸野好,天上下道雷,劈死我。”
轟隆!
響晴的天,一道雷突然就滾了過來,哢嚓——
夏荷花感覺被砸了一臉,噗通一聲摔倒在地,四肢顫個不停,就像垂死掙紮的老鼠。
“啊、阿野——”
她拚了命的想呼救,可嘴巴卻歪了,不聽使喚。
漫天的星鬥,仿佛一瞬間就消失了似的,風雲際會,大雨嘩啦就下了起來。
每一條雨線,都像錐子一樣,錐得她靈魂裂開了般疼!
偏蘭錦那張蒼白的臉,依然趴在牆頭上,對著她看。
病痛,加上驚恐,讓夏荷花一下子暈死了過去,但強烈的求生意識,又將她從昏迷中拉回。
醒來的她,再次經受煉獄般的審判!
“兒子,阿野……”她呼喚,她害怕,怕槐樹上的東西。
陸野已經被折磨得沒人樣,心跳劇烈,瞳孔放大。
隱約間,他瞥見牆頭槐樹上,好像有什麼在動。
瞠大猩紅的眼眸,他看到了母親蘭錦的素描。
他顧不得身體的不適,跌跌撞撞的撲過去,抬手摘下母親的畫像,緊緊抱在懷裏,靠坐在牆邊。
媽!救救你兒子!
兒子被人暗害了,現在生不如死!
你兒媳身子不方便,請您給兒子點力量吧,保佑兒子度過這一關……
陸野祈求著,過了片刻,又內疚不已。
對不起媽媽,光求著讓您保佑了,卻從來沒祭拜過您,都不知您身在何方,兒不孝……
想到這裏,陸野已然淚灑青衫。
他仰起臉,想把淚水逼回去,冰冷的雨水澆在臉上,卻絲毫澆不息他皮膚下麵的那股火。
好像有萬千毒蟲在噬咬。
豆大的汗珠,混合著雨水,迷了雙眼。
陸野抓住一片斷瓦,狠狠握在手心,掌心被劃開,毒血流出,瞬間讓他心裏清明了些!
他知道,是誰在害他。
他絕不放過她們!
“阿、阿野!”
一牆之隔,夏荷花微弱不清的聲音,穿過雨幕,傳了過來,“阿野,救救……我!”
陸野猩紅的眼眸裏,浮起滔天的怒意和殺氣!
身體不知哪來的力量,他攥緊拳頭,倏地站起身,扛起自家的石碾子,在黑魆魆的雨夜裏,一步一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