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沈清忍著疼痛,跌跌撞撞來到萬招娣身前。
他拉住了她的手。
萬招娣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扯著自己,她臉色疑惑地看向了自己的手腕。
力道不大,但卻在把她的手掌攤開。
可她身旁並沒有他人。
一絲驚悚爬上脊背。
可不知為什麼她沒有害怕,仿佛還有一絲…興奮?
萬招娣看了眼自己和前麵一位賓客的距離,不遠不近,但聽不到她的小聲嘀咕。
她輕聲開口問道:“鬼?”
顧沈清一愣,她沒有恐慌最好。
守護神定律,無法被他人視聽。
他輕車熟路地在她手上寫道:“救我。”
萬招娣啟唇:“你是萬陽歌?陽陽?”
“是的。”
“我很痛。”
萬招娣踮起腳尖,衝前方祠堂裏那個小小的嬰兒身影,瞅了一眼。
自己剛滿月的侄子突然跑了出來對自己說,他痛。
請問這是種什麼體驗?
“……”
“我該怎麼做?”
萬招娣神色淡定,仿佛平常。
“嗯?”
她的聲音很好聽,像春風撫過大氣流體,鑽進雲罅。
顧沈清寫道:“出聲。”
這時他已經快要提不起手了。
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讓他幾乎直不起身。
最後一撇寫完,顧沈清直接跌在了泥土地上,黑色褲子沾滿了灰。
“這就是守護神嗎?守護別人守護不了自己…”顧沈清苦笑著想到。
萬招娣隻收到了兩個字的指示。
她猶豫了一瞬。她本不想插手這些,洗生是村子裏的風俗,是男丁的特權,她沒經曆過,但也不曾好奇。
這些年來,隻有一兩個娃娃折在洗生宴上,所以沒有人認為這是危險的。
萬招娣去過大城市,當然知道這很不合理,但她和其他外嫁女一樣,根本沒有話語權。
可現在…那個小娃娃跟自己說說他痛……
萬招娣離開隊伍,去到祠堂裏。
葛陰看到突然出現的她,厲聲質問:“你怎麼不好好排隊?!”
萬招娣做出虔誠的樣子,雙手在胸前合十:“剛才我收到了神的啟示,神說,洗生結束。”
隊伍前方正準備潑水的賓客動作一頓,停了下來。
葛陰皺起眉頭,“神的啟示?”
“神不可能讓你來破壞陽陽的洗生的!”
她麵色猙獰,黑漆的眉毛像兩隻螺子附在臉上吸允。
萬招娣想到了自己年幼的女兒。
她曾經揪著心髒位置上的皮膚,蹙著眉道:“它是不是在哭啊?”
“我的心髒…”
“是不是因為我調皮,它才天天下雨?”
萬招娣望了眼祭台上渾身通紅的嬰兒,堅定了眼神。
她以最快的速度,敏捷地把陽陽抱在了自己懷裏。
趕忙後退幾步,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髒在急促的跳動。
也許,她會因為這個動作成為全村的公敵。
“神說,夠了!”
聲音像瓷碗落地,打破平靜。
“你們夠了!!”
萬招娣出聲的時候,顧沈清用盡全力,趕到了她身邊。
“夠了”二字十分洪亮,仿佛要以一己之力掀翻祠堂的瓦片屋頂。
葛陰和陳芬眼神直勾勾地看著這個打亂洗生宴的女人。
陳芬冷聲道:“你說什麼?”
“你再說一遍?!”
話裏話外透露的危險,像蟾蜍盯上了獵物。
泡泡無助地站在一旁,她想幫忙,卻幫不上。
顧沈清集中精力,兩隻手分別抓住前麵八仙桌的兩條桌腿,用力向上一翻!
刷著新漆的桌子和牆上懸掛著的喜字銅錢碰撞。
“砰——”
吊著銅錢的麻繩晃了幾晃,不知道哪個部位一鬆——
“颯!”
定了型的喜字一下子散了開來,無數銅錢紛紛掉落,堆撒在地上,像一片片好看的雪花。
可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萬招娣看著忽然發生的一幕,暗自定下心神,她知道這是萬陽歌在幫自己。
“你們看,神說,洗生宴結束了。”
“我可站在這裏沒動!”
沒人動作,桌子卻自己翻了。
場下的賓客開始交談起來。
“我看…我們還是散場吧。”
“我們菜都沒吃完呢!”另一個人勸他。
“可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