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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不作聲。
何舍離的腦海中，不停重複的，隻有兩個字：
——眷屬。
他當然知道，她是他的眷屬。
至少，他是這麼看待的。
可是，此次此刻，這兩個字，未令他開釋。
何舍離感到胸悶氣短。
那床濕棉被再度降臨，卻不單單壓住口鼻。
這一次，它們壓住了他的心靈。
直到，花灑再也灑不出水。
他竟然，用光了任曉星的限用水……
水聲停了片刻，門外傳來了輕叩聲。
“我把衣服給你放在門口了。
你還沒吃飯吧。
我給你準備好了。
收拾好了出來吃吧。”
何舍離感到一陣慚愧。
她靜靜等他。
直到限用水被用光。
她不催他，也不打擾。
她隻是替他考慮、替他準備；
然後，等著他。
他何德何能？
享此厚福？
何舍離打開了衛生間的門。
門口放著一張靠背椅。
椅背上掛著一件藏藍色的襯衣。
座位上放著一條疊得整整齊齊的西裝褲。
這些，是他放在白房子的衣物。
沒想到，她為他收拾了隨身物品。
何舍離心起漣漪；
他拿起衣物，穿戴整齊。
對鏡看看自己。
水霧當中，映現出一張冷硬的臉龐。
捫心問問自己。
拋開她有多美多好；拋開她隱而未宣的情誼。
他為她癡迷。
為她痛心。
為她殺人。
最後，竟質疑起她的本性。
豈不有點荒唐？
難道真如大天使元神所說。
人，就是如此膚淺的動物。
所謂的愛，愛的就是一具皮囊？
何舍離仰頭籲了一口氣。
他得好好捋一捋。
強問自己，是最內耗的事情。
但他不是一個純粹的感官動物。
他對感情無比認真。
此刻，必須問一問自己。
他愛慕的，到底是她的皮囊，還是她的靈魂？
驀地，在何舍離來回拉鋸的心間，飛來一隻白色的大鳥。
它引吭高鳴，像在須彌山八萬由旬自由翱翔。
它在他心房緩緩掠過；
漸漸隱去蹤跡，棲息進了他心底深處；
在他亙古的記憶處。
他的心，瞬地，獲得了開釋。
惡人的讒言，曆來厲害。
蠱惑人心，挑唆離間。
並不稀奇。
稀奇的是，像他這樣，接受過反策反魔鬼訓練的人，也會中招？
他的眷屬，自當他先信。
他若不信。
哪裏還有她的立錐之地？
他若不信。
這趟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人生？
這個標題太大了。
何舍離愣了一記。
他試著倒回去，另行探索。
可是，他倒不回去。
他的心，他的腦，他的意識；
都在這裏定格。
最後，他還是敗給了自己。
好吧。
她就是他這趟人生的意義。
不用懷疑。
何舍離穿戴整齊，來到了燈光微弱的客廳。
這裏隻亮著一盞地燈。
不但如此，任曉星還拉上了厚厚的窗簾。
她如此思慮周全；
就像他現在已經是一個全城通緝的罪犯；
而她已義無反饋決定與他站在一起。
一股香氣，氤氳在室內。
依然隻是一碗麵。
可是任曉星坐在茶幾旁。
這間鬥室，就成了一個家。
這碗麵，就變成了一把鑰匙。
打開了孤寂的心門，填滿了經年累月的失意。
何舍離端坐在了茶幾麵前，兩手扶膝。
端正得像一個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