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小東將所有的文件和照片攤開在桌子上,又仔仔細細按照日期順序看了一遍。
從省裏發文到市裏回應,這個階段的流程進行的很順利,但是最後那張照片裏的合同不太正常,再聯係到白天他到聯營看到的紅玫瑰舞廳,他斷定,籌建的事肯定是卡在了這上麵了。
這年頭開舞廳的都是棍棒,老實巴交的百姓也開不了這種買賣。
而籌建證券公司的人是省裏來的,強龍難壓地頭蛇,這件事怕是沒那麼順利了。
不過這隻是時間問題而已,政府如果真心想推動一件事,絕不是一個棍棒能阻擋得了的。
韓小東在屋裏轉了一圈,覺得有些悶,便套上新買的羽絨服牛仔褲,關上門出去溜達了。
出了汽水廠小區,韓小東沿著小馬路往南走去,經過小市場,他一眼看到了路邊的台球廳。
九十年代初期,娛樂生活相對匱乏,年輕人排解寂寞基本是老三樣,遊戲廳、錄像廳、台球廳。
看到台球廳的牌匾,韓小東心裏一動。
他這個人是工作狂,愛好不多,除了做菜,就是打台球。
而這個愛好源於前世,剛參加工作的韓小東和他的老板打了一次台球,當時的戰況隻能用一句成語形容,慘不忍睹。
知恥而後勇,從那以後,韓小東就開始在台球上下起了功夫,後期有錢了,他還在家裏安裝了一個台球桌,請了專業教練輔導他,所以說,他的台球水平相當不錯。
韓小東信步走進台球廳。
不大的空間裏烏煙瘴氣,地上全是煙頭瓜子皮,也不知多久沒擦過地了,鞋踩在上麵都粘腳。
韓小東頓時產生了逃跑的想法。
台球在西方被稱為紳士運動,打球的人都是穿著西裝馬甲,係著領結,文質彬彬的,可是在這裏卻成了最底層人士熱衷的消遣,簡直成了笑話。
“東子,你來了。”一聲熱情的招呼拉回了韓小東的雙腳。
他一看,好家夥,好多熟人。
一個個名字從腦海裏蹦了出來。
頂著一頭油膩長發的是二劉,又高又壯的是大壯,瘦的皮包骨的叫瘦猴,躲在別人身後,留著一個寸頭的叫悶剛……
他們是這具身體前主人的狐朋狗友,都是汽水廠這片的小混混。
很明顯,這些不入流的小混混沒一個出息的,瘦猴正抓著一把瓜子嗑的正香,大壯彎著腰正在地上尋找別人扔的煙頭。
也許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歧視韓小東,都是沒出息的完蛋玩意,誰也別笑話誰。
二劉一甩他那頭油光錚亮,三個月都沒洗的長發,熟稔的走過來,試圖摟住韓小東的肩膀,隻可惜,他個子矮,做這個動作有點吃力。
“東子,我們都聽說了,你衝冠一怒為媳婦,跑到田園放火去了,牛!”他伸出一根大拇指。
其他幾個齊刷刷做了同一個動作,“牛!”
“我們本來想去看你的,可是你媳婦討厭我們,我們沒敢去。”這幾個人圍著韓小東解釋了幾句。
大壯終於撿到一個最長的煙頭,點著後,美美的抽了一口,夾著煙頭的手向一個方向一指,“東子,看到沒,二斌今晚又贏了200多。”
台球廳最裏麵那張台子上,圍了一圈人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