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的講述,也許因為沉浸在往事之中,他漸漸恢複了生前的樣子。
一身火車駕駛員特有的藏藍色製服,帶著大帽簷,穿著大頭皮鞋,濃眉大眼,標準七八十年代的帥哥長相。
他還在講著,“我這邊沒有放棄,我在城裏聽說國家到年後就會放一大批知青返城,我把這個消息寫信告訴了她。”
“結果她卻沒有回信,我知道她的手受傷了,給她打電話,她也沒有接也沒有回,我沒有辦法,隻能等著看看年後返城的知青中有沒有她。”
“我等啊等啊,誰知這批返城的知青中還是沒有她,也沒有了後續文件。”
“後來通過她弟弟,我才知道,她和其他知青一起參與了罷工,希望放知青回城,卻直到過年也沒有等來任何返城的消息。”
“接二連三的希望,失望打垮了她,她在1978年,離過年還有兩天的時候自殺了。”
“可笑的是,年前的最後一天就發布了年後2月會放所有知青回城的消息,她隻要再堅持一天,再堅持一天就好了。”
他突然抬起頭來,“你說,這世道是不是太欺負人了。”
“而我是1979年三月份最後一個知道她自殺消息的人,沒人告訴我這件事,我是下班後回到家,看到她家裏在辦喪事才知道她去世的消息的。”
看他漸漸沉寂下去,江淩冷嗤一聲,並沒有想象中的同情。
“為什麼不承認,你根本沒有想象中那麼愛她。”
“你放不下自己城裏幹淨體麵的駕駛員工作,又不願去幹農村人那麼辛苦的勞動。”
“隻能一年一年無望的等待,生生在等待中消磨了希望。”
“她手腕傷了,你為什麼不去看看她,照顧她,也許你過去會帶給她新的希望,她也不至於絕望到自殺。”
“你胡說,我是愛她的,放大批知青返城的政策今年二月份國家就通過了,而她,我的女朋友以死亡為代價推動這個政策的人,卻回不來了。”
“我恨,我恨這個世界。”他歇斯底裏。
江東來看著他閃爍的眼睛,笑了一聲,“女朋友臨死前你沒有見過吧,我想這也不是你化為厲鬼,天天在這條火車線上害人的原因。”
“你的演技很拙劣,我給你一個述說冤屈的機會,可不是看你奇怪的表演的。”
他咬著牙瞪江東來一眼,“我說的都是真話。”
“你也許說的是真話,但我要知道你真正死亡的原因,想讓我們可憐你就算了,你畢竟害死了人。”
“他不是我害死的,他有心髒病,稍微一嚇就不行了。
”心髒病,“江東來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看來你很是清楚,那你大概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和他臨死前是一樣的。“
厲鬼駕駛員看瞞不下去了,蹲在地上抱著頭,老實交待了,“我死的那年是我開火車的第九年,年後單位組織體檢,我發現自己得了癌症,晚期。“
“我想辦法隱瞞了下來,花了一大筆錢。“他抬起頭來,“你看,老天就是這樣不公,我上月剛死了女朋友,下月就檢查出癌症,我堅信是娟子詛咒我,是我太笨,沒有想到讓她回城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