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十二三平米的房間內,簡單地布置了一桌四凳,牆角還立著個架子,上麵擱了幾根風火棍,兩把磨的發亮的尖刀。
一大把被炒的金黃的花生在桌上灑了大半桌,兩隻半空的粗碗擱在上頭,邊上立著一隻半尺高的壇子,上麵貼著一個大大的酒字。壇子旁是一封開了半個口子的老醬肉,正不停地發出誘人的香味。
兩個人對麵而坐,都在凳子上架起了腿,薄薄的春衫敞開著,其中一個露出了黝黑的胸毛。
李五恭敬地給對麵坐著的王三滿上,又給自己倒了半碗,這才小心翼翼地伸筷子夾了顆炒的有點糊的花生扔進了嘴裏,慢慢嚼了起來。
人如其名,李五就是個苦哈哈出生,也是托了不少關係才進了這大牢當了個獄卒,靠著這般小心謹慎地伺候才在牢頭王五這邊混了個臉熟,漸漸成了心腹。
今兒個晚上的事情,按李五的想法,一個不好那是要掉腦袋的,所以到得這會兒了,他這是真正的開始擔驚受怕起來,生怕一個不好搞砸了,那就真完了。
最讓他難過的是,成了有危險,可萬一不成……想到奉公子爺命令前來的春二這會子還在上房裏等著,李五就不由地打了個寒顫:那位可是真的殺人不眨眼的主!
“牢頭,你說今晚這事能不能成?公子爺可是下了嚴令的,務必要今晚解決了那家夥。”
王三抬著自己那雙半眯著的眼,沒好氣地瞅了李五一眼道:“這事問我作甚?”
端氣酒碗,王三一口氣喝幹碗裏的酒,也懶得去管灑到衣襟上的殘酒,有氣無力道:“我是王家的下人,你也隻是個小卒子,上頭讓咱們幹什麼咱們就幹什麼。即便要殺人,那也是上頭的事情,咱們管不著。”
“可那是亞元公啊,萬一死了,京城的人一來查,咱們不是全部要交代了?”李五戰戰兢兢地給王三又加滿了酒,嘴裏說著心裏頭的顧慮。
“嘿嘿,你以為這事有這般簡單?”王三嬉笑幾聲,嘴巴裏噴薄出濃濃的酒氣直把燭火都吹的晃動起來。
“反正你小子甭擔心這麼多,今晚值夜的又不是你,你瞎操心個什麼勁。即便日後京城裏來了人,咱們把事情推崔元身上不就完了。再者說了,就算你死了,那也是為咱們公子爺死的,到時候看在你為王家出了力的份上,你家那小娘皮還有那兩小崽子還怕沒人照顧?”
“咳。”李五忍不住咳嗽一聲好掩飾心裏的複雜心思:一會兒覺得隻要老婆孩子以後有個孩子死也值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死了,老婆孩子過得再好自己也看不到,誰知道會不會出什麼變故,指不定老婆就被人搶了,連孩子都改姓了。
“瞧你那副軟蛋樣兒。”王三看著李五陰晴不定的臉,忍不住一拍桌子,那攤子花生米直接就跳起來半天高。
“你就是個慫貨!”王三恨鐵不成鋼地給了李五一個嘴巴,把李五打的呆在那一愣一愣的:“你以為咱們公子爺這麼傻,真單等著死牢裏的那家夥動手?呸,你以為都跟你個慫貨樣啊?你就瞧好吧,晚上還有的戲看呢!”
王三話音剛落,忽然窗戶外麵就傳來一聲大喊:“有人逃獄啊!!!!”
這一聲好喝,便如三九天的河水,立馬讓王三微醉的神經醒了過來。
搶步到窗口一看,隻見一個黑影裹挾著一個身穿儒衫的人正順著早早布置好的通道往外頭跑,頓時興奮地在窗棱子上一拍道:“好哇,公子爺的事這就算成了!”
說著,一扯還發呆的李五,連忙吩咐道:“去,吩咐下麵的人,許追不許抓,許喊不許鬧,就這麼遠遠地吊著,千萬別跟丟了。等見著那兩家夥分手了,再把那個穿儒衫的抓回來!”
“啊?啊?”李五愣了半晌,忽然醒悟過來道:“難道那穿儒衫的就是亞元公?”
“亞元公?我呸!”王五一腳把李五踢出門外麵,也不管匆忙下樓招呼人去的李五,徑直走回窗戶口,眼睛緊盯著那漸漸逃遠的黑影。
“得罪了咱們公子爺還想當亞元?乖乖當鴨公去吧!”
逃獄的事情很快就讓整個寂靜的大牢蘇醒過來。從高空看過去,隻見著兩條火龍順著通道就往頭追去,一邊追,還一邊有吆喝聲傳來。
“王三這事辦的不錯,公子爺這回可以安心了。”在另外一件房子裏,看著漸漸遠去的火龍,春二大笑一聲,隨手把身邊的下人打發了去報信,又把懷裏的姑娘扔到了早早布置好的床上,大笑著撲了上去。
等追人的都追遠了,崔元這才掌了盞油燈下到了大牢裏。
隨意地在大牢裏逛了一圈,一邊拿著帶著鞘的尖刀威嚇起哄的犯人閉嘴,崔元終於停在了大開著牢門的監牢麵前。即便視線不好,可崔元還是可以看見,如今監牢裏隻剩下麵向牆角躺著的死牢囚,而那位亞元公卻是已然不見了。
“哎。這叫什麼事啊!”崔元慢騰騰地關緊了牢門,一邊歎著氣一邊走了。
譚縱越獄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南京府衙以及文淵院,張鶴年以及曹喬木幾乎是同時得到了消息。而兩人也同時做出了不可能的判斷,因此同時就往大牢裏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