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承諾(1 / 3)

四月初三,小雨

淅淅瀝瀝的小雨從天空飄灑而下,慢慢浸濕路人的衣裳,單薄的春衣這會兒卻是無法抵禦春雨的入侵,不大會兒便把衣裳浸的濕痕片片。好在這會兒是四月了,溫度不低,因此行人們也都不介意這些,隻是埋頭疾走幾步。

譚縱以手為枕斜依在軟榻上,身上的儒衫不知道何時解開了,露出內裏的貼身褻衣。昨兒個一夜未睡,繁重的疲勞使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憔悴,這是昨夜用腦過度的後果。在後世還有煙、咖啡等物給他提神,可這會兒他卻隻能靠著客棧要來的一壺濃茶解憂。

即便如此,過了一夜,那些沉在壺底的茶沫子此時已然冷的嚇人,喝一口下去隻怕要涼煞了心。

房內的木床上,隻著單衣的蘇瑾縮著身子躺在床上,身上蓋了床大紅的單被,一對戲水的鴛鴦交頸嬉戲躍然其上,顯出一片暖人的喜氣。這被子本是蘇瑾午間特意去成衣鋪找人趕製的,卻沒想著第一晚便隻她一個人用,男主人卻在外頭躺了一夜。

蘇瑾睡的也不早,原本是想盡了自己的本分,等著房裏的男人一起入睡,甚至她還做好了把身子交出來的準備,誰知卻被這男人一句話給甜蜜的哄睡著了。

這會兒聽見外頭滴滴答答的雨聲,蘇瑾便漸漸醒了,這才發覺那男子竟然睜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正無神地盯著窗外,也不知在看些什麼東西。

院子裏頭,三個丫頭也都醒了,露珠與花蕊正坐在廊子裏小聲說笑,蘇瑾新買的丫頭瘦腰卻是撐了把傘去找客棧的小二,好叫廚房燒些熱水來給家裏的幾個主子洗漱,順便還要叫上一碗加了薑花的稀粥——這卻是清荷吩咐的,早起的她已然發覺蘇瑾房內的譚縱一夜未睡,在那軟榻上躺了一夜了。

蘇瑾這會兒的心情卻有些忐忑。她不知譚縱為何會在軟榻上躺一夜,這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她還知道些本分,便不顧自己隻著貼身衣褲,抱著那床單被走了幾步,把單被蓋在了譚縱身上。

譚縱這會兒看似神情駭人,可大腦經過一夜的思考卻是異常的活躍,無數的念頭在他腦袋裏頭閃現出來,又瞬間隱去,隨後又是另外一撥念頭。可無論前後,這些念頭卻全是關於這南京府的,關於王家的,關於河堤案得。

他早已想的透徹,這次官家派成王來辦這河堤案便是他唯一的機會,說不得便可“一遇風雲便化龍”,而這“風雲”不僅是成王,還有曹喬木,還有王仁,甚至還有那個王動。

像這般費盡了心思琢磨形勢,權衡利弊,還是在他後世時搶那個稅務局科長位置的時候幹過。可那一次他有家裏的長輩關照,即便有些麻煩,也不過是為了擠進那個大名單而已——他資曆不夠隻能多花些外門功夫,到後頭還是上麵那些大佬們的互相妥協,好各取所需。

可這會兒卻不同了。沒了長輩關照不說,這案子一旦沒辦成,那可是真正沒了退路的——譚縱還清楚的記得,王家的那個大帳房李熙來說過,王仁卻是早早得到了京裏頭的消息,這才想到要把帳薄燒掉。所以譚縱很清楚,如果他不參合進去還好,一旦參合進去這案子又辦不成死案,隻怕自己這個新科的亞元怕是就要當到頭了。

可是,前後兩次的死局卻讓譚縱知道,自己與王家這會兒隻怕已經是不死不休,即便他譚縱不反擊,即便王仁眼裏根本沒他這個小卒子,可王動卻絕對不會咽下這口氣的。否則他斷不會第二天一早便等在府衙外頭,否則他王動便不配稱為南京府的衙內。

所謂的衙內脾氣,後世也做過那麼一段子時間小衙內的他確實知之甚深。

故此,這河堤案,卻是不容他退縮的。

正是頂了這份壓力,譚縱才絕了折花的心思,老老實實地為自己謀劃個未來。

可惜,蘇瑾的愛心單被卻讓他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相公可是一夜未睡?”蘇瑾麵帶憂色的看了一眼,隻覺得譚縱的麵色實在是糟糕至極,便忍不住喊人端些熱湯來。

恰好這時瘦腰正端了碗稀粥進來,聞言立馬就進了屋子,旋而又退了出去。她卻是記得,廚房還燒著幾位主子要的熱水,她卻不敢似露珠花蕊那般仗著背後的主子偷奸耍滑,隻知道要早些討了自己的主子——名滿江南的蘇大家歡心,便得多做少說少問少看。

而那邊清荷卻是在廂房裏偷偷看這邊的形勢,見蘇瑾已然起來了,便絕了心裏的小心思,隻是搖醒了同房的蓮香,這才出房來吩咐兩個偷懶的丫頭去幫著做事。

原先那位“譚縱”當初包這院子的時候,不過是覺得這兒比書院裏頭清淨,便是客棧裏有些吵鬧,到得這兒也沒多大聲響,因此便在這院子裏溫習。卻未想到自己的接班人這般大能耐,竟然將南京府裏頭數得著的三個美人娶了回來,因此兩間廂房便有些不夠。

眾人一商議,說不得又要照顧蘇瑾這個作姐姐的顏麵,最後隻得蘇瑾一人一間,並蒂青蓮姐妹倆帶著幾個丫頭睡另外一間。好在也就這麼幾晚,蘇瑾已然托了中人在南京府裏頭尋個宅子,介時便不會這般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