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偏廳,三四支燭火在乳白的薄紗罩裏搖曳著,泛白的火舌不停地吞吐,綻放出朦朧的光線。四周的角落裏頭,幾串大紅的燈籠高高掛著,把整個偏廳照的透亮。
南京城知府王仁與幕僚李醉人對席而坐,不大的圓桌卻擺了一桌上好的席麵。雖然多是冷拚,但卻也香色誘人,最是適宜下酒。
“醉人,你對譚縱印象如何?”王仁輕輕放下酒杯,腦海裏不由閃過那個麵色俊雅的年輕人的身影。
“譚縱?便是那個自稱繁花盡的士子?”李醉人斜睨了王仁一眼,心中不由地思量起來。
譚縱這個名字第一次出現在王府眾人的耳朵裏的時候,卻不是這人成了南京府的亞元,而是這人與王仁的大公子王動王別情爭風吃醋,竟是想將江南名歌姬蘇瑾收入房中。
蘇瑾一向被王動視為禁臠,又如何能容得下譚縱這一文不名的童生!
且不去說王動如何惱羞成怒,要趁王府為了河堤賬薄而要放火燒了庫房獻計以譚縱為替死鬼將之一起害了,便說他李醉人在聽聞此事後不也是忍不住驚詫了一番麼!
要知蘇瑾這女子可不簡單,雖說是名動江南,可南京府周邊諸府卻也早傳遍了這剛烈女子以死明誌的清名,便是南京府附近的交州、株洲也有些士子舉人專門慕名而來,至於那些愛好風雅的名士就更是數不勝數。
這些子文人也不聽曲卻隻為見這蘇大家一麵便打道回府的。株洲長沙府更有一些好事的士子寫了些“不入流”的吹捧文章大肆傳誦,為這蘇瑾造勢。
更有甚者,傳聞北地有些書商甚至已經刊印了些以蘇瑾為模板的小說話本,甚至連以蘇瑾為主角的春戲話本都有了。
說不得,蘇瑾這剛烈女子在這江南諸府中已然清名太盛,便是諸府知府若是想對付這女人時也不得不考慮下士子們的反應:隻怕這緝捕蘇瑾的文書剛發下去,那邊得知消息的士子舉人們怕是就要造反了,甚至連南京府府衙的門檻都要被人踏爛!
在開明的大順朝,似這等事情一向是屢禁不止的,便是官家聽了也不過是笑罵幾聲荒唐,卻不會真個去下旨拿人。
好在這蘇瑾一慣低調,雖說常受人邀請在諸府走動,但卻極少與官場人物交往,倒是與那些士子舉人們常有往來,常在一塊飲茶品詩,偶爾也有撫琴交友的。李醉人早前也曾無意聽蘇瑾貼身丫鬟小蠻說過,這蘇瑾與交州“前科”解元李慕白、亞元王宇存便多有書信往來,便是株洲那邊的解元、亞元也是有聯絡的。
而這李慕白上次大考已然中的,得了個官家欽點的榜眼,現正在翰林院裏頭修書,據說不日就要進吏部了。而這王宇存卻是得了二榜第七,在京裏頭待了一年後,去年被李閣老看中,此時也在洪州上任,主政一縣民生了。
李醉人曾想過,若是這蘇瑾有些野心,私底下略施些風流手段,怕是就要把江南諸府的這些個解元、亞元們一網打盡了。待若幹年後,這些個解元、亞元們若是攜起手來鬧事的話,在這朝堂之上可不也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麼,怕是連閣老們也得絞盡了腦汁、費盡了心思拉攏才能將這些個人安撫下來。
好在這機會極為渺茫,而蘇瑾要是這般做了那也不能稱之為蘇瑾了。
而譚縱能將這蘇瑾收入房中,卻又著實出乎李醉人預料。
自譚縱與蘇瑾立了賭約後,初聞譚縱名諱的李醉人曾尋春二好生打探了一番譚縱的消息。隻聽聞這譚縱雖然在鹿鳴學院裏頭素有才名,交友也廣,更甚得那位坐鎮書院的孫老大人賞識,曾引得這位孫老大人曾一度動了創造“師徒翁婿”佳話的念頭,可最終卻又因為孫老大人唯一的女公子反對而把這事擱下了。
隻是,雖然做不成師徒翁婿,可兩人關係卻不見生疏,反而更顯熟絡。據小道消息稱,這譚縱已然拜了孫老大人為師——卻不是那種徒有虛名的師徒關係,而是真正的師徒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