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縱說這話時,他自己都覺得不大可能,因此卻是說完就開始搖頭。
那李醉人當初與他喝酒時,可是抱著必死決心的,因此說的那些話根本不可能作假。既然如此,曹喬木被王閣老以調虎離山之計調回北京一事理應屬實。既然如此,南京城與京城相距何止千裏,即便是騎著千裏馬恐怕也沒辦法走個來回。
故此,譚縱卻是自問自答,直接就否決了這個在他眼裏極為荒謬的結論。可他卻是未看見,那李發三在聽譚縱說及曹喬木時,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慌。
“既然放了,我便不說什麼了。”譚縱卻是揮揮手,似是在將有關曹喬木的殘念統統趕跑,又似是在表示對曹喬木的忌憚與無奈:“隻是,一些該轉移的東西就轉移掉,一些該離開的人就離開吧。不要因為一個李醉人,將咱們府裏頭布置在南京城的樁子全數毀了。”
李發三卻是點頭應道:“卑職省得,待會便派人將大人命令傳下去。”
譚縱卻是被李發三這話說的噎了一噎:什麼叫“大人的命令”?難不成你小子是想將這事情的責任全數推到我頭上不成?
隻是看著李發三一副正經模樣,譚縱卻是不好將自己心裏頭的話語倒出來,因此隻得將話題岔開。又問清楚了監察府在蘇州與杭州兩地的布置以及聯係方式,譚縱這才將李發三趕回去了。
隻是最後,譚縱卻給李發三布置了一個任務:“找個機靈點的人,去和王家那個李泰來套套近乎。”
李發三這時候卻是遲疑了一會,這才一臉為難道:“大人,此事似乎與府中條例不符。”
“與條例不符?”譚縱卻是皺起了眉頭看著李發三,他根本沒想到李發三竟然會這般有操守,竟然當真抱著監察府的條例不放,這在後世簡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便是最基層的公務員,又有哪個不是嘴裏頭喊著公正廉潔,底下卻拚了命的給自己撈好處。
最典型的,便是譚縱所在地某司局的某位新上任的一把手的事情了:上午還開著新班子的反腐倡廉會以,並做了重要講話,嚴肅申明反腐倡廉的重要性,好找大家向某某某同誌學習呢。可下午還未下班,紀檢的人便過來將這位走在反腐倡廉第一線的領導從辦公室帶走了,三個禮拜後更是直接就被檢察院起訴,而且再也沒有回來。
故此,對於這些所謂的條例,依照譚縱的習慣,自然是對自己有利的時候那就秉公執行,可若是事情需要了,該變通的時候還是得變通,便如這會兒。
要知道,這事情可是牽扯到了安王,換在後世,隻怕早就有無數人哭著搶著拚命往裏頭參合送人情了,又哪會出現李發三這等拒絕的事情。
隻是看李發三眼裏頭的堅定,譚縱卻是沒了辦法,隻得沒好氣道:“既然你不敢找,那幹脆你去替我辦了得了,反正你小子也是一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德行,更是合適。”
譚縱這話本是氣話,乃是為了揶揄李發三的。誰想那李發三卻是忽然換了一副既顯得老實巴交,可仔細一看卻又透著點機靈古怪的怪異神色,更是佝僂著身體,諂媚著臉朝譚縱伸手要錢道:“亞元老爺說哪的話,小人不也是給老爺們跑腿混碗飯吃麼。既然亞元老爺有命,小人哪敢不從。隻是,這費用怕是不輕,小人可墊付不起。所以,您看您是不是先付了?也免得小人給老爺辦事的時候還要提心吊膽的。”
譚縱卻是被李發三這變臉的神色弄的有些目瞪口呆,好歹算是明白了過來,這李發三是進行了職位切換了——現在站跟前的已經不是那個監察府布在南京城的暗間頭子,而是那個在南京城裏頭幫人跑腿辦事的中人李發三。
“我呸!”譚縱忍不住啐了這李發三一口,可對著這舔著臉皮朝自個伸手要錢的憊懶人物,他卻是沒了脾氣,隻得掏錢袋子出來付錢。可他剛把手搭錢袋子上,臉頓時就耷拉了下來。他卻是記起來了,適才為了讓那李王氏去尋著李發三過來,他卻是把腰包裏最後的五兩銀子都拿出來了。換而言之,他這會兒就是一外表光鮮,可內裏卻是一文不名的繡花枕頭,壓根就是個窮光蛋!
“你且等等。”譚縱這一回當真是好像被火燒了屁股似的,急急忙忙地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後往後宅裏走。說句實話,不管是後世還是當朝,這男人身上沒半分錢,當真是最掉份的事情,特別是在別人找你要錢的時候,這種摸半天摸不出錢來的尷尬足以讓一個男人羞愧到死,甚至再也不敢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