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的北京城沐浴在一片陽光之中,溫煦的光線照在來來往往的行人身上,即使隻穿著單衣都不用擔心受涼。各大院校的學子們完成了半日的功課,基本都在午休時間選擇了出城踏青,即便是那些以嚴格著稱的先生對此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想去破壞大家的好興致。
九歲的趙雲良拿著一個剛剛做好的風箏,偷偷摸摸地躲過學院先生的視線,一直摸到了大門口,這才挺起了略有些羸弱的身子,一臉興致的往外走。適才未散學時他便與幾個年紀稍大的同族子弟約好,午間要到“遊園”放風箏。隻是他還未走出幾步,便被人叫住了。
“良弟,你拿著風箏,莫非下午又想逃學?”說話之人渾厚的聲音中透著股說不出的親熱,但親熱之中又帶著點上輩才有的訓斥:“小心讓叔父知道了,又該罰你抄書。”
趙雲良看著眼前這個身形偉岸的男子,視線不由自主地就垂了下去,酡紅色的小臉這個時候也沒了先前的愉悅,完全變成了害怕之色,嘴唇皮囁嚅了好一會兒,最終抖出了兩個字:“兆哥。”
因為趙家太祖遺留下的祖訓的關係,宗室子弟在外,相互之間以長幼論兄弟姐妹,卻不分宗室地位。長久下來,老趙家的這些個子弟比之前朝的確是少了許多的跋扈,卻是多了一些兄弟姐妹間的親情。
這時邊上路過的一些宗室子弟大多也見著了說話的兩人,因此不分男女紛紛過來行禮,人人口稱“兆哥”,也有少數稱大兄的。
趙雲兆乃是當今官家的兄長、當年的太子趙宏博的遺孤。官家憐其幼年喪父,便許了趙雲兆皇子之位,更位列諸皇子之首,一切安排與眾皇子無異,便是當朝太子見著兩人也得喊一聲大兄。
而這趙雲兆也的確是人中龍鳳一般的人物,難得的文武雙全,甚得官家喜歡。其聖眷之重,便是比之趙雲安這位京城裏赫赫有名的皇子王爺也是不遑多讓,甚至時不時還能隨官家前去機要閣,旁聽官家與閣老們商討國家大事。
趙雲兆也和顏悅色地勉勵了各人的學業幾句,又說了一些尊師重道的話,最後卻是又讓諸位兄弟姐妹有暇時到他府中相聚,隻是說話時眼角卻一直盯著身邊站著的趙雲良,眼中的探究之色卻是耐人尋味的很。
趙雲良雖然年幼,但卻人小鬼大的很,即便是學院裏那些學富五車的先生有時候也不免對他頭疼。此時趙雲良見著趙雲兆在那一副大人氣派的教訓各人,心裏不免就有些不舒服,隻覺得趙雲兆說不出的惹人厭。隻是他深知眼前這人最是喜歡去官家麵前告狀,若是把不滿擺在臉上,隻怕難免又要倒黴。
別的趙雲良都不怕,就怕被官家罰去抄書。想到那書山書海,趙雲良就止不住的頭疼。
這一處太學內的偏門卻是直通皇宮內苑的一座偏殿,專供宗族子弟午間小憩,門前更是有十多位大內侍衛守衛,周圍又有數組人馬巡邏,安全方麵絕無問題。這時眾人見著趙雲兆與趙雲良似乎有話要說,便又紛紛散開,三三兩兩就往偏殿走去。
趙雲兆看著這個官家最小的兒子,趙雲良的害怕模樣讓他眼中不由地就閃過一絲笑意,拿手揉了揉這位幺弟的頭發,這才朗聲道:“算了,今兒個難得如此好天氣,你便去玩吧。先生那兒我便去與你分說幾句,道是你去你二哥那了。”
趙雲兆嘴裏的二哥喚作趙雲博,與趙雲兆乃是同胞兄弟,都是趙宏博遺孤。而這趙雲博雖然不如趙雲兆這般優秀,卻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物。隻是趙雲博生性喜靜,整日裏不是在遊園裏閑坐靜讀,便是在太學中的藏書閣內潛心讀書,更是時常與太學中的先生們一起討論學問。
隻是這趙雲博又與趙玉昭不同,玉昭喜工科,整日裏頭就喜歡搗鼓些瓶瓶罐罐,他卻是專喜文科,經史子集更是爛熟於胸。
趙雲良聽趙雲兆如此說,不由地就歡呼出聲,頓時撒潑似的竄了出去。趙雲兆見了,眼中卻滿是笑意。隻是隨著趙雲良身影消失不見,這趙雲兆臉上的笑意也隨之消失。
進得藏書閣,趙雲兆便看見一個人影跌坐於地,身邊放著一張矮幾,矮幾上隻置著一盞清茶,此時卻是已經冷了。
“二弟。”趙雲兆從邊上搬過一張矮凳坐了,但他原本就高的很,又坐了凳子,因此比之跌坐在地的趙雲博還是高出了許多,因此說話時便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架勢。
趙雲博卻是混不在意兩個人的不對等,反而懶洋洋地回複道:“大哥這般急來找我,莫非是有什麼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