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明剛落座就被兜頭問到今天的核心問題,他準備了一肚子的腹稿頓時沒了用處,瞬間楞在那裏。
他本來打算仗著自己是小輩,拿出見長輩的恭敬和親熱,先吐吐苦水,再讚讚對方,回憶一下兩家的深厚友誼,將對方哄高興了,不愁賣不出個好價錢。
可對方如此開門見山,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孫家明就不知道如何接這個話了。
按照年紀,馬員外做孫家明祖父都有餘,但他跟孫國舅以同輩論交,叫他一聲世侄沒毛病。隻是尊重有餘,客套十足,跟他對東山集團錢南自己人一般的稱呼完全沒法比,就連對齊咚嗆的也有所不如。
孫家明從小被人捧到大,隻有下麵的人揣摩他喜好,哪有他供著人揣摩的?情商就顯得比較捉急。但活到這個歲數,倒也不是完全不會看眼色,他感受到了對方的疏離。
不過也有可能是馬員外表達得太赤裸裸,瞎子都看得出來。
孫家明想起他爹的交代,硬著頭皮向對方示好。
“世伯,睦州的事情沒有你老人家不知道的,小侄不敢隱瞞。這世風日下,小人作祟,我們家遭人暗算,酒樓的日子實在艱難。歸雲閣是家父一生的心血,要不是如此,家裏實在不舍得賣,所以這價錢上,世伯你看……”
他一臉的痛心和無辜。
這小子演技可以啊,頗有孫國舅的風範,馬大元看得暗暗發笑。
他們家無辜,哪次不是孫家手欠先撩?幾十年前的布匹行業如此,如今的餐飲業也是一樣。
孫家先出陰招,要不是林東家見招拆招,慶豐樓幾百年的老店就此關門大吉也不一定。
可對方隻不過以牙還牙了一次,到他們嘴裏就成了小人作祟。
整件事員外爺是清楚的,別說他現在跟東山集團交好,他還是慶豐樓的鐵杆饕客。就算沒有這兩層關係,他馬大元也願意助齊錢兩家一臂之力。
馬員外的霸王名聲響亮,依然在九州很吃得開,是因為霸道之外,人家還古道熱腸,原則中不失俠義。隻不過孫家這樣的小人不會懂就是了。
所以就算對方小輩出馬,可憐巴巴吐了半天苦水,馬大元依然不為所動:“所以,你到底打算開多少價?”
這無情無義的樣子,孫家明又是一噎,他是眉眼拋給瞎子看了半天麼?想了一陣,他總算下定了決心:“世伯,恕小侄鬥膽,那我就說了。”咬咬牙,他報了一個數,“照小侄的意思,是一間酒樓五萬兩——”
他爹說了,不管誰家有意購買,價錢不妨報高些。坐地起價落地還錢麼,這樣才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再說他是晚輩,話說岔了還可以打個馬虎眼含混過去。
報完價孫家明就等著對方還錢,兩家走流程。誰知馬員外一陣哈哈大笑,端起茶碗勸起了茶來。
“看來世侄這裏並不著急,是老馬想岔了。既如此,我們今天隻談風月,不論其他。這是好友送我的好茶,世伯平日不舍得給人喝的,你今天有口福了,來來來,快嚐嚐——”
他真的就天南地北地風花雪月起來,話題之廣之深,態度之隨性,將個孫家明急得額頭直冒汗。要是往常這些話題他是最拿手的,能跟對方侃個三日三夜,可現在是什麼時候,說這些合適麼?
“不是,世伯,小侄這裏真的有些著急,是不是小侄不會說話,讓世伯誤會了,世伯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