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夫人扯著嗓子嚎起來,更加震天動地的是她那幫家養狗腿的聲音。
一丈開外的二妯娌第一個連滾帶爬上來扶:“這可是朝廷一品侯夫人啊,哪個天殺的不要命了,敢推我們夫人?”
在大家的信念中,自己就是信州土皇後,被捧殺了十年,哪裏受過這樣的侮辱?
田夫人立即一疊聲高喊:“告禦狀告禦狀,天子腳下竟然出了這樣膽大包天的商賈毒婦,我要進宮去麵聖,把這家黑店的事告訴官家!”
她是朝廷外命婦,一年到頭除夕十五官家召見能隨夫君進宮赴宴。但她等不到十五了,她是一品夫人,有遞牌子進宮的資格。
其實除夕那天宮宴,倆人不是沒打過照麵。
但那時田夫人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拍賣會上,林桑呢,臉盲症又犯了。這些勳貴的家屬在她眼裏看起來都差不多,她哪知道誰是誰?
“哦,原來你是侯夫人?那正好,我倒想問問,難道朝廷欽封的夫人,是這樣一個滿口謊話,氣量狹隘,敢做不敢當的貨色?”
她在隔壁也聽了個大概,之前這裏鬧紛紛的,可是隔壁的賭客們太瘋狂,動靜都被喧嘩聲蓋住。但阿若一來喊聲如雷,她要再聽不見耳朵可以拿去捐了。
那群大叫要告禦狀的一個個臉色不善,侯婦人被大家七手八腳扶起來後,倒是突然冷靜下心神。
“原來這就是珠寶閣的東家,大家看看呐,袒護小廝顛倒黑白,還敢對一品夫人無禮,無視朝廷,你們敢在這樣的店鋪裏買珠寶嗎?”
從她叫囂著告禦狀開始,事情就開始升級了。這不是普通的百姓糾紛,她要將事端往政治方向去引。不僅如此,她還要挑起其他顧客對珠寶閣的不滿。
吃瓜群眾剛才鬧紛紛的,現在一下子安靜下來,沒人隨意搭這個茬。
這是個狠角色啊,也不是真的沒腦子,林桑點點頭。
“我們一件一件來——”她拆了幾個田夫人掉在地上的盒子,“這幾件玻璃珠寶,胭脂水粉,全部加起來頂天我算你五十兩。”
她又打開阿慶被撞到地上的盒子。
“哇啊——”
珍珠鑽石的手鏈,寶石項鏈,隨便一掛都亮瞎顧客的眼,見到都忍不住驚呼一聲。
“每一串都超過五百兩,這裏一共是六串。”
林桑將鏈子展示在燈光下,溢彩的流光將田夫人都看呆了。
“你可能不知道,阿慶在我們店負責隨時往返倉庫補貨,他是有多想不通要冒著風險偷你不到五十兩的一大堆不好藏的玩意兒,而放棄隨便一條超過五百兩,輕輕鬆鬆就能藏袖子裏帶走的首飾?”
“哈哈哈——”沒有對比就沒有笑話,吃瓜群眾剛才斂聲靜氣,現在一下笑開來。
店長也長長舒出一口氣。對啊,這個方法好,她剛才怎麼沒想到呢?
他們是笑了,可打得得意的侯夫人一個措手不及。
但她反應也夠快,立即改說法。
“就算他不是有意偷竊,那也撞壞了我的東西,而且,他這麼個半大小子,已經男女有別了,混往我身上撞,冒犯朝廷命婦,照樣有罪!”
什麼?還要栽贓!阿慶聽得瞪大眼睛,拚命搖頭。
“沒有沒有,我根本沒撞到夫人,是夫人的手肘掃到我盒子,還踩到我的腳——”他的棉鞋也是店裏統一發的,藏藍色的鞋麵上赫然一個土黃色腳印。
吃瓜群眾有眼睛尖的,一眼瞥見又笑起來。
笑就對了,正想找你們呢。林桑看了一眼人群,向顧客們求助。
“話說剛才店裏客人這麼多,我相信總有看見事發過程的,有願意仗義說出真相的。究竟是誰撞了誰,能不能幫忙作個證?”
有人立即笑不出了。
其實剛才那一幕,不是沒人看見,但沒人會為個小夥計伸張正義,去得罪一位遍身羅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