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命同草芥,若非姐姐善心,恐是早已不知如何了。”
“侯德,”我正色,“無人命如草芥,皆是等同的。”
侯德一怔,抬眸於我正是直視於他且是極為認真之態微愣,片刻後方出聲道,“姐姐具是不得我等底細,於旁人不過市井乞兒,何需這般珍視?”
那試探之意甚重,我不禁心內有些疼惜,又正了正麵色,鄭重其事應道,“旁人如何何需介懷?我莫鳴從不曾輕賤任何人,便是那可棄暗投明、不妄殺無辜的匈奴兵卒皆是如此,遑論你等。卻,侯德,今日我便是正告於你:不得自輕自賤、不得以貌取人、不得以身份待人,可知?可能做到?”
此番不僅是侯德,連同他身側的小謹皆是微怔,唯莫良望著我滿是笑意。
“恐你二人不知,”莫良終是忍不住開口,“大哥與我及三位義弟皆曾是樓蘭之人,且是為虎作倀、助紂為虐的惡人,若非妹妹不棄,早已葬身荒野、屍骨無存了。她從不曾介懷,更是誠心相待,不僅認作其義兄,更是將自身之能傾囊相授,從不藏私。”
侯德似是極為震驚,愣怔了幾息便是直直跪伏於地,“姐姐!”微頓了頓,“求姐姐收留!”
我自他眸光之中讀出了那隱晦之意,揣度定是有不願旁人知悉之事,便是將其扶起,緩聲道,“院中冷寒,隨我回房中慢慢道來吧。”轉身之際給了莫良一記眼神,他便是了然示意小謹一並離去了。
回至我臥房首層,我令他於我對向而坐,卻是他見我落座後複又雙膝跪地,聲色具是哽咽道,“侯德再拜姐姐。我侯家乃是原長平烈侯門客,因得……因得侯府遭難,故而我等家族具是盡遭滅門。若非長姐以死纏住那追尋我而來的官差,恐是我早已殞命。嗚嗚嗚。”言至此處便是泣不成聲。
我靜靜傾聽,一時默然,於他所遭所遇我一概不知,非是旁的,僅是我這前十數載皆是於大漠之中,於這天下及大漢知之甚少,除去小院那些藏卷所書,於旁的世間之事具是毫無所知的。故而並不明了他所言皆是何時、何人、何故,然見他這般僅得安慰,“那於你一處那些乞兒?”
侯德拭了拭眼角,“有些乃是世交家中幼弟,有些乃是因得侯府及我幾家遭難被殃及的無辜遺孤,我豈可獨自苟活將其等舍棄,便是皆聚於一處以兄弟相謂了。”
“侯德,你如今年歲幾何?”望著那般稚嫩卻是如此大義、穩重的孩童,我怎會不憐?
他仍抽泣著,“如今已過新歲,待及明年此時便該誌學了。”
我一怔,方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經了家族衰變竟是尚可這般堅毅擔起如此照料幼小重責,該是受了何等育養教化啊。
“侯德,不瞞你,我生於荒漠,此生這十數載皆是未於世事有何過多相交的,故而,你所言之事我毫不知情。然如今既是這般緣分使得你我相遇,無論你乃是為得尋一方屋簷棲身,還是為得一眾幼弟可不至受凍挨餓,皆是其心甚善之人。”見他已是收了淚痕直視於我,繼而道,“卻是你亦該知,我這府中並不祥寧,而你等具是無幹之人,我斷不願再因我致使你等受累,非是不願收留,卻是我該尋個更佳之處穩妥處置,你可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