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給宋思雨查看臉上傷口的老太太怒聲打斷時枚,目光涼涼地睨了她一眼。
時枚立刻收了聲,被老太太的目光嚇得後退了一步。
宋思雨的臉頰紅腫一片。
饒是時枚沒有湊近,都能看到她的傑作,那明顯的指印簡直像一根刺,刺痛她的雙眼。
她怎麼就……
時枚手指顫抖,想不明白自己方才為什麼那般衝動。
再加之老太太冷厲的目光,她嗓音弱下來,訕訕說:“要不,先帶思雨去上藥吧。我……”
“不用。”
回應時枚的是宋思雨清冷的話。
挨打的女人已經鬆開了手,動作之間還順帶安撫了老太太,這才將目光投向時枚。
“媽,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性格,所以這一巴掌,我也不怨恨您。我隻希望,在姥爺生病的這段時間裏,您可以安分一點,不要再提這些事情了。這麼多年,姥爺和姥姥給你的,已經夠多了。您如果有點良心,就別再鬧了。”
她也不祈求時枚能夠像個孝順孩子一樣陪伴在老爺子身邊,隻祈求她可以不像方才那般發瘋,讓姥爺病重的時候還費盡心神。
到如今,宋思雨依舊不願意承認老爺子的身體狀況,隻當他是生了一場大病。
如同往常一樣,總會好起來的。
宋思雨說完這番話,便溫聲對老太太說:“姥姥,您回去休息吧,我想自己靜一靜。”
商家和老太太起爭執的事情她是知曉的,但看老太太身邊跟著人,就知
道老太太在物質上麵商家絕對不會虧待。
沒有她和母親,姥姥依舊能夠好好的。
至於病房裏的老人。
單從這座醫院的環境以及醫療設備上來看,就知道商家對姥爺是一等一的好。
在這一方麵,更是不需要人擔心的。
宋思雨想到這裏就覺得有些諷刺。
從前在容城的時候,她總聽姥姥埋怨,說商家的人一點人情味都沒有,大姨這些年做貴婦太太也是變了性子,越發沒有小時候那樣親切。
不似她母親時枚,知道多回家陪陪人。
可她也不想想,每回思味居有什麼事情,都是麻煩大表哥幫忙處理。
她和姥爺的身體有什麼情況,醫院的專家號也是借著商家的名義去掛的,甚至住院後的一切醫療都是商家一手包辦。
反觀她與母親,也就是在他們生病的時候來醫院走一圈,送個飯都是點外賣的。
實實在在花大錢的,成了沒有人情味的;
隨便在街頭買點便宜小吃,說幾句好聽的話就成了心肝。
可不是諷刺麼?
“你臉上的傷得去擦點藥,這樣子去哪裏靜一靜?”
老太太還不知曉這外孫女心裏想些什麼,隻心疼她臉上的指印,擔心地看著她要她處理一下。
宋思雨猶豫了一下,說:“我自己會處理的,姥姥您也累到了,回去休息吧。”
老太太的確有些疲倦。
上午出院被氣到,心裏就憋著一肚子火;下午來醫院看到老爺子這般模樣,更是擔憂得滿
是苦水;從病房出來又聽到小女兒背刺的這番話,簡直是這一天集齊了所有的苦果。
此刻被宋思雨這麼一提醒,她還真覺得十分疲倦。
“那你記得找醫生拿藥擦一下,也別哭了,您姥爺一定會好起來的,漂亮臉蛋可別哭花了。”
她心疼地摸了摸宋思雨的臉,歎了口氣之後又回頭看了一眼時枚。
失望是百分之百的。
任憑是誰聽到疼愛了這麼多年的人說出這番話,都會感到被背叛和失望。
老太太這會兒正在氣頭上,時枚也不敢去觸碰黴頭,隻可憐委屈地看了她一眼。
好似她已經知曉做錯了事情,悲哀地祈求對方的原諒。
這種目光早在多年前老太太就見過。
且不止一次。
有些人的失望是日積月累積攢多了,於是將愛意盡數磨滅;
而有些人,總是在一瞬間明白過來。
老太太心想,她大抵是後者。
轉身的一瞬間她想,她不會再原諒這個小女兒了。
永遠都不會。
別人若知曉她此刻的心思,大概一笑了之。
畢竟每回生氣的時候,她都是這樣說的,雷聲大雨點小,等到下次時枚再賣賣可憐,哭訴一番,還是得心軟。
但這些後事現下無人知曉,至少此刻老太太真心實意。
她實在失望透頂,疲倦了一顆心。
於是不同往常再對時枚說什麼,隻淡漠地掃視了她一眼,老太太扭頭就走。
至於時枚是什麼表情,她不願意去想,也懶得去想。
甚至厭惡
去想。
白眼狼說她,也不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