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顆狼牙的故事(1 / 3)

在和日本的海戰中,父親和鄧將軍同在威遠艦上共同對敵,因為艦隊中有兩艘軍艦的艦長怯戰,最終海戰失利,此時艦上彈藥耗盡,鄧將軍決意撞沉日本旗艦,可惜被魚雷擊中,鄧將軍葬身海底,父親幸得袍澤搭救逃出生天。

戰後,父親在朝堂之上當眾斥責李章桐避敵畏戰,是當世秦檜。

那李章桐本是當朝首輔,其他的官員如何能讓李章桐丟了麵皮,紛紛指責父親犯上。

父親怒不可遏,理直氣壯的直斥當朝文武,最後不惜拔槍怒對,卻被謀逆之罪投入牢房。

這謀逆本是大罪,按律要推到菜市口殺頭的,隻是當時大清上下當時正焦頭爛額處理戰後賠款,父親之事竟被淡忘,就這樣父親在牢獄中度過了三年的時光。後來還在獄中結識了因變法失敗入獄的譚軍機,二人在獄中談論時政,惺惺相惜,引為莫逆之交。

譚軍機的好友王正誼多方奔走,要救譚軍機,那譚軍機已報必死之心,謝絕了王正誼的援救,自己卻引刀成一快,到菜市口慷慨赴死。

安妮知道這個消息,隻身找到王正誼,請求大俠施以援手。

王正誼正為譚軍機之死傷懷,見安妮是英國人,當下拒絕,端茶送客。

熟料平日裏文弱的安妮忽然拔出匕首,說:“我的丈夫是中國最了不起的男人,他和丁大人一起創建了海軍,與甲午英烈們一起對抗日本,戰後當朝怒斥清廷獲罪,這樣的人和譚軍機一樣,滿心裝得是中國的未來。如果這樣的人不救,中國還有什麼未來可言。我知道,王大俠痛恨我們這些英國人,作為英國人可以當場自殺以解大俠之恨,隻是希望王大俠去救沈時,他是我的丈夫,但更是一個有骨氣、有誌氣的中國人。”

說完,安妮竟是毫不猶豫的將匕首刺向自己的心髒。匕首離心髒還有一寸時,王正誼抬頭抓住安妮的手腕。

後來八國聯軍進京師,滿城雞飛狗跳,在混亂之際,大俠王正誼潛入天牢將父親救出來,藏身懷柔的群山之中。

再後來,那位王大俠卻在護衛京師的戰鬥中被亂槍打死,頭顱懸掛在了哈德門的城樓之上。

父親聽到這個消息,邀來津門大俠霍師父同赴哈德門,要取回王大俠的頭顱。父親一槍射斷懸掛大俠頭顱的繩索,城門恰好飛來一騎,卻是霍師父,他在馬上探臂剛好接著王大俠的頭顱,然後絕塵而去,守門的聯軍士兵發現時早已不見二人蹤影。

父親和安妮二人共同安葬了王正誼大俠,卻又麵臨著無處存身的尷尬,清廷四處搜尋父親,而父親在大俠去世後,眼見清廷簽了庚子賠款,精神世界頓時崩塌,每日裏飲酒度日,痛罵賣國賊。

安妮見父親如此,長此以往,人恐怕要廢掉了,便開導父親,條條大道通羅馬,想來報國不止一途,自己當年到中國的時候,曾途經日本,在那裏也見到過許多了不起的中國人,為了救國還組建了什麼盟會,安妮建議父親不妨出國走一走,一是避難,二是再尋救國良方。

一席話點醒夢中人,父親感歎安妮的見識竟在不知不覺中超過自己。當下,便和安妮二人結伴來到日本或者說逃到了日本。

講到這裏,我忽然心中一動,父親每每和我說起過往,他和安妮到日本的事情卻隻字未提,而且既然當初就計劃到日本,如今卻在澳洲生活了這許多年呢?

每每我問起日本的事情,父親也隻是淡淡一笑,不再言語,並告訴我在外麵多嘴。

以後見到父親一定要問問他,倘若他不說,我就磨著安妮給我講。

不管怎樣,到了澳洲以後,我看到安妮每天都是笑的。

看到我笑,是因為一個母親對兒子的親昵,看到父親也笑,則是一個妻子對丈夫深深的依戀,願與之生,也願與之死。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這是父親教給我的詩句,講述的就是一個女子對愛的忠貞不渝。安妮對中國的文化絲毫提不起興趣,唯獨記住了這首詩。每逢父親的生日,安妮總會用她並不流暢的中文向父親吟誦這首詩,她還曾天真的問父親,詩中的“上邪”是什麼意思?

父親告訴她,上邪便是上天,安妮依舊無法理解,天真的問是上天上帝嗎?

父親笑著說,可以這樣理解。

安妮便更加高興,之後每次到教堂祈禱時都會單獨誦讀一遍這首詩。

我有時覺得可笑,從沒有一個基督信徒會在上帝麵前誦讀中國的詩文,但此刻卻發現安妮對父親最深沉的愛。

安妮同樣愛著他的兒子。

對於兒子,她似乎從沒有生過氣,每當我闖了禍,毀掉了東西,她操起一根樹枝氣勢洶洶要教訓我,看著她的樣子,我就覺得有趣,笑眯眯地看著她,最終結果便是她沒有辦法維持那咬牙切齒的狠勁兒,自己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