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刮了好大一層霧,那霧摻了些許的黑,氤氳在眼前,叫人寸步難行。
夏妍就站在這霧氣之中,她可以聽見海浪相互拍打的聲音,看樣子,這裏應該離海很近了。
“我不甘心。”
朦朧中,忽然傳來一聲低喃。
“我不甘心。”
緊接著,又是第二聲。
是誰的聲音?
夏妍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
似是離那聲音近一些的時候,濃霧開始淡了下去。
夏妍依稀看見暗黑的海麵上,漂著一葉狹窄的小舟。
一女子背對著她抱膝在上麵坐著,她穿著暗紅色的喜服,寬大的衣擺蕩在海麵被海水打濕,頭上的鳳冠被她折斷丟在一旁。
她垂下去的右手拿著一根金簪,金簪上還帶著血珠。
正有血,一滴一滴沿著那女子下顎滴下來。
她用金簪毀了自己的容。
那一句又一句的“我不甘心”,是從她口中出來的。
夏妍有點知道這女子是誰了。
這時,隻聽一聲極大的浪濤拍過來,那女子突然回頭麵向了夏妍。
她果然有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隻不過不同的是,她的左臉蜿蜒了一道鮮血淋漓的傷痕。
夏眠遲。
她目光一靠過來,夏妍心頭當即一凜。
那充斥著野心與不甘的眼神,仿佛淬了毒的冰珠,撞進人心裏,叫人遍體生寒。
以為她發現了自己,夏妍連忙解釋:“內個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我是……”
“你,來了。”
夏眠遲那狠戾的眼神卻是隔著夏妍望著了她的後方。
原來她看的不是自己,她看不見自己。
夏妍也回了頭,這一回頭不要緊,她發現原本阻擋她腳步的那團黑霧在她身後重新聚攏了。
她反應過來,原來剛剛並非霧自己消散了,而是她恰好從霧中走了出來。
黑霧無限向四周擴散,就像是一堵無法翻越的高牆。
而高牆那頭,夏妍看見一個相當龐大的,類似章魚身影在黑霧中翻湧。
那霧就像穿梭於虛實之間的薄影,讓夏妍並不能窺探那怪物的全貌,雖是無法窺得全貌,但它帶來的恐懼,卻足以從精神上將人擊潰。
在這種龐然大物麵前,人類是何其渺小。
夏眠遲卻踉踉蹌蹌從地上站了起來,對怪物的懼怕,很快又被絕望代替了。
左眼因為流進去血滴而氳著一層紅色的薄膜,她低聲冷笑著輕喃,“原來夏淵的海神不過爾爾,也就是憑著種族帶來的優勢,肆意榨取下位者而已。”
話到此處,她眸中裹藏著的恨意再次顯露出來,“就和我那愚蠢的父皇和哥哥一樣,一切的不公、歧視、排斥、傷害,僅僅是因為......”
“因為,哈哈。”夏眠遲突然瘋狂的大笑了起來,她嫁衣厚重的紅袖,就像是天邊轉瞬即逝的焰火。
她最後頹然倒地,落寞的將那句話說了出來。
“因為,我是一個女子。”
女子。
夏妍被這句話深深觸動了。
念大學的時候,老師無數次在課堂上說計算機是隻適合男人的專業。
畢業找工作的時候,許多公司寧願要能力沒她強的男程序員,都不願意考慮她。
人家給出的理由通通是因為怕她結婚生孩子耽誤工作。
後來好不容易被《我好喜歡你》錄用,還是在保證三年內不結婚生孩子的情況下。
其實很多東西,無論時代是否先進,仍然根深蒂固著。
一切一切的傷害,並不是因為做錯了,而是生錯了。
夏妍很想去抱抱夏眠遲,可手伸過去卻直直的穿過夏眠遲的身體到了另一邊。喵喵尒説
夏眠遲看不見她也聽不見她,她在這個夢境裏完完全全是一個旁觀者。
這時,黑霧再次翻湧,那霧裏的章魚突然縱起一隻觸角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