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根拉著小平車,讓喜慶坐在上麵。沿著橋東街的土路,往東,一路咯咯噔噔,平車顛得,喜慶都快坐不住了。夏天的早晨,天氣還有點冷。一出城,就見著了山,看著山的石頭,草,就在路的跟前,喜慶真想跑過去,喜慶已經聽見了蟈蟈的清脆的叫聲,喜慶不由抬起屁股,想從車上跳下去…
“下去呀?”年根看見喜慶想下車,停住腳步,“下去跑跑吧!”,喜慶高興地跳下平車,跑到路邊兒…路邊土坡上,長著一溜一溜的酸棗樹,樹叢不高,結滿了酸棗,喜慶就象發現了寶藏,都不想走了,站在那摘酸棗…年根等了等喜慶,放下平車,也跑到路邊,摘起了酸棗。年根摘得快,一會兒就摘了一大把。“摘了多少啦?還要嘞?”喜慶招手,“爺爺!快過來,我看見一個叫油子!”“在哪兒?”年根把酸棗擱兜兒裏,輕輕走過來…“在哪兒嘞?這家夥可是不好逮嘞!別動啊,讓我下去…一會兒你在上麵攆一下兒。”年根繞到一邊,從坡上找地方下去,到了喜慶站的下麵“還在不在了?”“在嘞!”蟈蟈停住叫聲,好象感覺到了危險…“攆吧!”爺爺讓攆了。喜慶用手撲拉,蟈蟈躥了一下,跳下了坡兒。年根用鞋殼兒把它扣住了。
年根找來一截高粱竿兒,撇下根兒細蘼兒,把蟈蟈固定住。讓喜慶拿著。
“拿好了啊!上車!餓了吧?咱們快點,到你慶林叔那吃飯。
“朝前坐!”年根把車頭掉轉,換成推式,“推一推吧,”看著車上的孫子,嘴裏哼哼著即興的戲腔。喜慶坐的車板兒,墊著草褳子,舒服得…看著手裏的蟈蟈,看看會不會叫…
路上煤的痕跡越來越重,路邊的樹和草髒得厲害,就要看見煤礦了。轉過一個山包…小礦車咕嚕響著,在高架上,礦工光著膀,扳倒車往下倒煤,煤塊從高高的煤坡上往下骨碌…拉煤的,馬車多,沒汽車,有幾輛拖拉機,剩下就是象喜慶他們這樣的小平車,都在那裝煤。年根沒有到煤堆跟前,他要先找到慶林再說…幾年不見,慶林怎樣,媳婦跟他不跟?該有孩子了…走到一個大鐵門,年根推著車走到門房窗戶跟前,一個看門的從裏麵出來“幹球甚的?”
“我找侯慶林。”年根想起這孩子原先沒名沒姓。
“把平車放球到外頭!誰讓你進來唻?起來,站開站開!下坑的回來了!”
礦工排著隊往大門裏走,年根扭身讓著,喜慶還在平車上坐著…礦工們滿頭滿臉的煤黑,彎著腰,氣也不吭地走著,“這能認出來了?這就是在跟前也認不出來呀!慶林!”年根試著叫了一聲。隊伍已經走過去了。看門人衝年根過來“啊你咋怎麼操蛋!讓你出去你聽見了沒有你?”年根還沒有說話,礦工裏過來一個人“爹!”,正是慶林。“這是俺爹!我操你媽!”慶林上去要就打那個看門的…從屋裏跑出倆人,把慶林的胳膊架住。“放開我!這是俺爹!我操你媽的…”慶林喊著,聲音裏帶著哭腔。年根手裏還攥著車把,朝慶林走來,那兩個人看見老人,把慶林放開了。
“爹!咱回家去!”慶林從年根手裏接過車把“喜慶吧?來!坐上!爹,你也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