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穿官服的身影從郡守府深處走了出來,方才那一聲大喝,便是其發出。
此人年近中年,蓄有短髯,鼻梁高挺,眉宇開闊。
叫人一瞧上去,便有種公正嚴明之意。
此人打斷了沈貴的話,按理來說,錢通應當不依不饒才對。
可此時他臉上卻並無半點異色,反而帶上了些許笑容。
不得不說,錢通當真很會笑。
同樣是笑,方才笑得沈貴遍體生寒,如今卻略顯諂媚,讓人看起來舒適至極。
想來也是,沒有家族的幫助。
獨自一人,憑著所學技藝,便能在江南開辦錢氏布行,且做到行業內數一數二的位置。
甚至前往南梁,獲得了流雲緞的紡織方法。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不人老成精?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舊對來人畢恭畢敬。
隻因這人,乃是江南郡郡守——霍嚴!
霍嚴人如其名,剛正不阿,無論正麵上還是私底下,都絕不接受賄賂。
事實上,他也沒有接受賄賂的必要。
他乃京都名門望族——王侯世家霍家出身!
若是霍家全盛時期,稱得上京都最有名望的氏族!
隻可惜,十幾年前,霍家便開始沒落。
他又非嫡係,而是旁支。
後來科舉取士,雖說考上進士,金榜題名,卻因為官時期,剛正不阿。
得罪了權傾朝野的楊家,故而從京官平調到了江南,上任江南郡守。
看似是平調,但一個是京官,一個隻是地方官,兩者豈可同日而語,所以還是遭了貶謫。
隻是人家看在霍家的麵子上,不敢太過分罷了。
可即便如此,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霍嚴也不需為錢財發愁,自然也就沒了收受賄賂的必要。
也因為其治理郡縣一向嚴格,所以這些年來,江南才蓬勃發展,一度在經濟上超越了淮南。
而錢通等人,因為開設布行,涉及契書等相關事務,平日裏沒少和這位打交道。
所以此時看見這位,活像老鼠見了貓。
這才露出這等表情。
“郡守府是什麼地方?豈容爾等喧嘩?當真是好大的膽子!”霍嚴架子一擺,嗬斥道。
這話一出,現場氣氛頓時冷肅起來,錢通急忙帶頭道:“大人教訓的是,我等知錯。”
霍嚴沒有理會錢通,隻是餘光掃過沈貴,不知不覺帶上了一抹失望之色。
“好了好了,不過些許閑談而已,霍大人無須如此嚴格。”一鬢角斑白,頭發中也夾雜著些許銀絲的老人同樣從郡守府深處走了出來,緩和著氣氛道。
“這便是京都來的太倉令,伍雲軒伍大人。”
“此次皇商選拔,將由伍大人全權負責,本官忝為輔佐。”
“見過伍大人。”在場所有布商,紛紛作揖行禮,言語恭敬。
伍雲軒目光掠過眾人,在沈貴處停留一瞬,歎息一聲,道:“既然諸位都到了,那便開始了。”
“諸位將各自準備的布匹統一獻上,由本官和郡守府的幾位大人共同查閱審判,其中最優者,當忝為皇商。今後將代表江淮兩郡,持續不斷地為皇室進獻優秀布匹。”
“當然,若是想要中斷,自可提出,本官會向大司農大人反映。”
這話,眾布商也就聽一聽而已。
畢竟那可是皇商,他們巴不得當選,怎麼可能會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