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段時間,地下的牆壁上,人皮去掉了,取而代之的是赫沙慈的字。
鱉爬似的字密密麻麻寫滿了牆麵,其中夾雜了許多何堂看不懂的畫。
他也在這裏呆了許久了,弟弟一直跑在池子裏不睜眼,自己也不用吃飯睡覺,小孩兒自然而然憋不住。
即便是對赫沙慈心有餘悸,還是蹭到她旁邊,想說說話。
“你畫的這些是什麼?”
她畫了很多東西,樓,一座看起來很有氣勢的府邸,一艘精雕細琢的船,宮殿,畫的很精細,就仿佛是親眼見證過的東西。
“不知道。”何堂看著她笑了,笑的時候,手在顫抖。
“這些都有什麼用?”
“不知道,”她又說,邊笑手邊發抖,很像那種喝多了的人,但應該是因為手臂裏打了釘子的緣故:“可能有用,可能沒有。”
“可能你以後會見到它們,可能你以後不會。都隻是我的預想。”
“預想?”
“對啊,預想。空腦袋,如果你想要以後出現一座府邸,你會怎麼樣?”
“呃,”何堂茫然道,他腦中剩下的東西有限:“賺錢,賺很多很多錢......沒錢,蓋不了房子。”
赫沙慈輕笑一聲,她笑起來非常美,有種鳳凰花綻放瞬間那種嬌豔欲滴的美,何堂害羞的一聳肩膀。
“蓋這個房子,不能自己出錢,”赫沙慈道:“不是給自己蓋的,咱們隻需要用地下那塊兒,你怎麼辦?”
“那,給誰蓋的,就找誰唄。”
“然後呢?”
“然後,就跟他說,讓他蓋個房子,把地租我用用。”
“對,就是這樣。”
赫沙慈的眼睛眯起來:“要找一個人,告訴他,當然,不能直接告訴他建房子。得讓他自己去建那個府邸。”
“可是什麼情況下,會有府邸呢?有權有勢的時候,得封的時候.....為什麼會有權財,能夠得封呢?因為建了功,立了業......”
何婉從上方下來,喚了一聲赫沙慈:“功績碑已經埋好了。”
赫沙慈點了點頭。
看著何堂不解的表情,赫沙慈笑的很開心:“你建過屋舍麼?”
何堂搖搖頭。
“建屋舍,需要打地基,隻要地基打的好,後麵的問題就好辦了......”
她抓起何婉的手,按在自己臉頰上壓住,何婉俯身攬住她,悲哀的看著赫沙慈講述。
“先埋一些講述著何氏祖輩功績的石碑,然後在一些大臣家傳的典籍古書中做些手腳,在太祖皇帝傳下來的書信中,稍微動上兩筆。”
“我查過了,何祜一家,早年間的確是在邊境生活了數代,何祜的父親和祖父,都是官家征用兵,後來才搬走的。”
“想想看,小空腦袋,你的鄰居是練武的,假若有一日,你翻開家中祖籍,發現你祖父說鄰居的父親救過他的命。”
“你無意挖出石碑,上麵記錄著這一家子之前不為人稱道的豐功偉績。你是否會開始惦記這個人的存在?”
“你會不會相信,他也同記載中一樣,同傳說中的祖父一樣,是重情重義,武功高強,卻又老實巴交,被人算計搶走了功勞,卻隻知道忍著的好人?”
“會嗎?”
何堂想了想,點了點頭。
“是啊,哪怕不會立刻相信,也會心裏記住這個人......”赫沙慈從地上站起來,身形顫巍巍的:“記住就夠了,被手握權柄的大人物們給記住,可是非常重要的。”
“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們想起來了,就會尋一份差使,一次功勞,一個機會給他......”
“到那個時候,何府,就會慢慢的,慢慢的被建立起來了。”
何婉站在一旁,擔憂的蹙眉:“如果何氏父輩沒那個本事呢?”
“我會安排人去幫他,”赫沙慈有氣無力的說:“與其讓咱們的人,跟著我去六欲天裏送死,不如安排一點出去。”
“那我們手裏的人就會越來越少。”
“沒關係,已經不重要了,最後彌羅陀這個組織都不會重要了。”
她說著說著,突然頓住,似乎是出了一會兒神,然後又慢慢的微笑起來。
“它最後隻會變成一個壞事的幌子。用來混淆視線,吸引注意力的存在。”
“我把這個組織留給你,婉婉。”赫沙慈晃晃悠悠的,提著手裏的筆,朝另一麵走去:“它們的用處會越來越少的。但也夠了。”
這是何堂最後一次看見赫沙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