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夢境深海篇
第二十一章似是而非之人
深秋的歸忘江邊,古老的石橋橫跨兩岸,岸邊的金葉梧桐已經染黃了一半,自然過渡的黃與綠比油彩畫更為美妙。長長的石橋下江水滔滔,即使是枯水季也看不出水深幾許,深沉的碧色之上水紋遊動,勾畫出它的流向。
江邊兩岸的建築遺留著曆史的痕跡,一幅破舊落後的景象,誰又知道短短幾年間,陵市翻新的速度會一年比一年快。而在西岸沿著一條古溪與古街還發展成重點旅遊區,隨著城裏的人口增多,每年節假日都是人山人海。
不過那也是幾年後的事情了,現在的河西這塊隻能說是老破小,最多僅能稱有那麼一點曆史古韻,畢竟這邊不僅有寺廟,還有尼姑庵。白無哀的高中就在這一塊,算起來他才離開不到幾個月,偏生有著十幾年沒回來的錯覺。
他倚在石橋上的石欄邊,清冷的江風吹起了他漆黑的發絲,與黑色的大衣衣擺,在昏沉的天色下顯得十分冷峻。墨畫的眉眼之間仿佛也有了一層陰影,讓他看起來有些陰鬱,若此時再點一根煙,就更像個中年失意的小個子男人。
白無哀回來已經有一周了,學校那邊已經請了假。前兩天都在輾轉拜訪親戚,去見那些記憶中都已消失不見的人,少不了心緒有些起伏。能見到還活著的親人自然是好事,可也更讓他感到混亂與不真實,看著曾經熟悉的人,卻變得有些似是而非。
隨後幾天他都忙於重建老屋的工作,村裏四處走動確認了自家可用地基範圍後,與設計師鍾凝思在陵市碰頭重新修改了方案。材料什麼的都已經在這兩天選好,等工程隊到齊就可以直接去開工。
初步預計耗時兩個月,可以在元旦前完工。對於農村那麼一塊地時間也不短,但白無哀卻沒法一直盯著。他給老家的伯伯家打了二十萬,一方麵是幫襯,一方麵也是希望伯伯能幫忙看著點,他不可能完全信任那個隻有一單之緣的設計師。
好不容易安排了一切,忙得將那些不真實拋到了腦後,可這一停下來,單獨一個人的時候,白無哀又開始各種憂鬱。明知道自己完全沒必要這樣患得患失,人老病死都是世間常態,可這接二連三的重複失去親人的感受還是很不好。
“想那麼多也沒用,最近的也還有三年呢。”將嘴裏的棒棒糖塑料棍精準的吐進了垃圾桶,白無哀自我安慰道。
正給自己開解著心結,手機卻是響了起來,看到來電人他頓時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今天周末,白無哀約好了在市內醫學院進修的姐姐恭婷,一起去初中看望兩個弟弟。難得回來一趟,多少也給要好的兄弟姐妹塞點零花錢。
“在哪呀,我怎麼沒看到你?”溫柔如水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似乎能讓人瞬間在腦海中生出一個溫婉可人的女子來,而事實確實如此。在橋頭的公交車站,一個身高堪堪一米五的倩影正四下張望著,似乎是在找人。
“剛剛坐公交暈車了,在橋上吹風呢。”白無哀接著電話掉頭朝橋頭走著,還沒走多遠,就看見那熟悉的身影已經小跑著到了橋上。
隻見那女子身著樸素的牛仔褲配休閑短款外套,一頭烏黑的秀發梳得整整齊齊,紮成一個低馬尾,卻還有幾縷不聽話的發絲隨著風輕撫在那鵝蛋臉上。眉清目秀的麵容很是可人,粉唇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與酒窩,分外可愛。
“什麼時候回來的?哪天走?”恭婷笑著溫聲問道,她看眼前人好似有些不一樣了,不再是上大學前那副內斂的質樸模樣,反而變得有些張狂。感慨著去外麵上了大學的人就是不同,連她那簡單的妹妹也變得讓人看不懂了。
“回來幾天了,有事忙就沒找你,反正你們都在上課,我也隻請假到後天。”白無哀走到了恭婷身邊,熟門熟路的隨意一攬,就將人半抱進懷中。旋即反應過來自己這是犯了什麼毛病,怎麼能如此親昵的抱自家姐姐的腰呢?
恭婷感到有些詫異卻沒有掙開,她轉頭看著旁邊比自己又高了不少的白無哀,疑惑道:“小哀,你是不是長高了?”
“嘿嘿,沒錯,經過我不懈努力,如今已經一米六三了。”說到這事白無哀還有些得意,高中三年他的身高一直紋絲不動,果然還是因為運動少了吧。
兩人閑聊著往陵市的第三初中走去,路程並不遠多走幾步就到了,雖然也可以換乘公交車,但白無哀才將暈車的難受勁壓下去,可不會再去自找罪受。
白無哀的弟弟白無玥,與恭婷的弟弟恭青陽在同一所學校,當初白無玥成績名列前茅,已經考上了市一中,但為了能在陌生的學校有個伴,就退而求其次選擇了恭青陽的三中。
三中的曆史比一中還古老,加上也是重點,白父白母就沒有反對,相比較學校是不是重點,他們更在意兒子在學校有沒有人照顧。恭青陽就比白無玥高一個年級,人又靠譜,有他照看白無玥,白父白母也很是放心。
校門口老舊的牌樓下,一株巨大的香樟遮掩著昏沉的天空,而樹下兩名等待的少年卻沒被陰沉的天色影響到心情,稚嫩的臉上都寫滿了雀躍。在看到校門前出現的兩個身影時,他們的雙眼都亮了起來,迫不及待的跑上前去。